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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天空。
四面无人。他人停下,?一步跨出身下的摩托车,?脚下的小石子也随着猛地踩住刹车,摩擦上地面有些燥热的鞋底一起向前动了下。
接着,将钥匙拔出扔进兜里,?他才一手抬起那只带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又将身上的背包单手一下拎了下来。
那包沉甸甸的,?碰撞中似乎是装着法器之类的东西。等他下车,用另一只手将头盔玻璃被推上去,?又将包拿下来一步步走至车前。
接着,?他才找了个地方,?摘下头盔,?又背着风坐下,?将肩膀抵在一侧车上,任凭风吹起了他的黑色碎发。
这一下,方定海一个人往地上一席而坐,?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来说倒是难得随性了一次。
这半山顶上,?现在只身下他这么一个人。他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
——这么看,当方定海低下头时,?一头黑色头发都快长到一双眼睛底下了。
他的面孔线条本就冷,长得也很非常完美漂亮,曾几何时,?当他刚开始这一场人间历劫时,他还对这一切尚且有着隔阂感,可如今即便现在一身现代人的衣着行头,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身上更有一种孤傲出尘犹如苍生冰雪般的气质。
他学会了开心和不开心。知道了自己喜欢什么。会奔跑。又有了心跳。
红尘中的七情六欲真的把他从四大皆空中第一次变成一个人,又一次次地闯过了这场劫数,只是,这一切到底是谁带来的,他或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答案,可此刻他却不能去多想这个问题,因为就如同一个不断在循环中的轮回,一场凡人的生老病死一样,不知不觉,他和那个人约定好的那件事已经到了尾声了。
由欲生情,当情带来了两个人在佛法世界上的又一层感悟后,他们二人都很清楚,下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在这场欢喜之禅中的最后一步——即真正意义上的大彻大悟。
有情很难,而现在要放下情更难,对于两个出家人而言,他们之前要从自己一辈子的孤独冷漠中走出已经是花费了许多,而如今又要把这种私人情感进一步地去学会放下,这种感觉就更奇怪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被挖去了心口的一块。正因为之前都是真心去付出,完全投入景区的当这对于二人来说心知肚明的那一刻来临时,才会异常地不自在。
而眼前,龙江市灯火通明。正在经历这一场欢喜禅中最后一步的年轻僧人坐在摩托车旁看着月亮,也显得有一种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在他手中,除了那一排接下来另有用处的淡金色无名的法器。就只有被他从包里取出,又随手翻开的一个旧钱包,一部手机还有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用处的药。
那一大包伤药,一看就准备有好几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今还在他手上没给出去。
此外,那个边缘擦破严重的钱包被他拿在手中,手中翻开的一侧除了一张字迹模糊的出生证明,就只有底下摸出的两颗水果糖。
他到现在都舍得没有去吃下这些糖,因为他知道,如果吃了,或许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再也无法去吃到世上任何一颗糖了。至于,他的这只年代很不符合现代城市的手机关机快三天了。
这是一种苦行。就和曾几何时他所说的,古佛国那些僧侣们一样,刻意的长久饥饿,刻意地淋雨受冻,以及刻意地将血肉喂食给鹰,都是一种对于僧人来说到了一定程度必须面对的修行。
三天里,他谁都没见,也不打算告诉别人在哪里,就和在世上突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一样。因为,目前他还暂时无法斩断尘缘离开这座现代都市,又要随时随地用自己的眼睛继续盯着某些市内动态。
所以,这三天来,他几乎每夜就是在这山顶一个人,再静静地透过这俯瞰城市的视角呆一晚上。
和凡人不同。他不吃饭休息也能活得好好的。
那么在一个人的肉身早就无欲无求的前提下,一个一辈子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修行的和尚这样故意断绝外界联系,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作为一个方外之人,他生来就是个没有心的。当然也不可能和底下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扯上联系。
从很多年前作为孤儿被丢弃在庙门口,又被师兄带进庙中长大成为一个僧人开始,他的生命中就只有修行这一件事贯穿始终。
他没有自己的喜好,记忆,欲/望。一颗天生异于常人的心脏永远像颗坚硬的石头一样,连他人离开伤心时都不会有一滴眼泪落下。
“……师兄,师兄……”
“呜呜,师傅不在了,大家以后该怎么办啊,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哭呢……难倒你都不难过么,师傅师兄们都不在了啊……”
“为什么只有师兄从来不为师父的死哭……为什么啊……”
那在记忆深处洒满了鲜血和雨水的寺庙台阶下。
只到他胸口以下那么高的一群孩子眼巴巴抓着自己袖口的哭泣声,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额头这只看穿一切眼睛里是看不到人间的。
不在乎亲人,不在乎朋友。那些诸如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这些常人的情绪都好像离他这种人很远。可从前的他或许不会去思考自己如果没有这些,会不会和他人是不一样的。
但这一遭入世历劫,确实冥冥中也改变了一些事。
就比如此时此刻。如果是许多年前的那个方定海,就算是一个人风餐露宿在山林深处,再不吃不喝三四个月,他的这具肉身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偏偏今夜的他却觉得自己始终并没有做到入定诵经。
这种不专心,像是寺庙一坛沉淀着旧年雨露的一摊死水中,掺杂了一些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杂质。
而当他闭着眼睛,手指一侧却在这时无意中碰到了放在膝盖上的一件东西。
下一秒,年轻僧人就算没睁眼,也意识到那一包装着的一颗颗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圆形物体是什么了。
“……”
可清楚这是什么是一回事。隔着硬质的漆色皮手套,他碰到这东西稍稍顿了下,又拿了一颗握在手里却并没有吃。
他好想吃糖。
可是,他不能吃。
明明过去那么久都可以做到不吃也不会想。
但是,现在真的了解了那种滋味,又不能再去吃的感觉,却也真的很不同寻常,年轻僧人如昙花般漂亮病弱的面容甚至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苍白,皱眉间更有一种脆弱感席卷而上。
他在想,如果,他现在把自己的糖带回龙泉山,是不是他就不用再去想现在这种问题了,可是糖并不会听他的,从头到尾,他们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