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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贪心

      牡丹花厅雍容华贵,辛潇正要拿眼去看那墙上的花鸟画,眼睛却被坐在花厅中央的绝色丽人吸引,她容姿如洛神倾城,浓妍艳影,正是宣雨,见辛潇叁人进得门来,她起身行礼,身段窈窕,气质华贵无双。
    “宣雨见过辛姑娘,楚公子,钟四公子。”声音沙哑如猫鸣,听得人心神一荡。
    四人见过礼,分别坐下,宣雨便亲亲热热地去拉辛潇的手,诚挚道:“我已经听妈妈说了那日经过,我不在楼中却又引来这灾祸,多亏辛姑娘出手相助,宣雨在此谢过。”
    “宣姑娘不必客气。”辛潇柔声道:“那闹事之人嘴里不干不净,我也是为自己出气。”
    “此事恐怕没这么容易结束。”楚祺接着道:“那王谋必定是会反咬一口,说不定借题发挥会告到盟主那里去。我已经寻人去找到当时夜市附近的商户,取了证词。”
    “妈妈也是如此想的,因此那夜便找了在楼中喝酒的诸位侠客做了个见证,到时候那王大侠真的往上告,我们也有对策。”宣雨起身对楚祺一福身:“在此多谢楚公子了。”
    说罢便要敬酒,楚祺歉然道:“昨夜我已经醉了一回酒,今天怕是要拂了宣雨姑娘的美意了......”
    “宣姑娘,我也不能喝酒的。”辛潇赶紧解释:“我以茶代酒,宣姑娘随意......”
    宣雨见辛潇和楚祺都不喝酒,她迎来送往察言观色一流,从她们叁人进门起就觉得有些怪异,又见钟非程一直一言不发,便娇笑道:“那宣雨就不勉强二位了,非程,你来陪我喝一杯......”
    辛潇讶然,拿眼去看钟非程,进门时宣雨唤他钟四公子,现在却变了称呼......也是,钟非程从小就在这定城和主城之间来去,与宣雨是旧识也不奇怪......
    钟非程心里一突,下意识就想去看辛潇的脸色,却见她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想到她们现在的情况,见宣雨玉手递过来的青花缠枝酒杯,鬼使神差接过来道:“雨姬让喝,却之不恭......”说罢仰头饮下杯中玉液。
    宣雨赞好之后,辛潇只低头吃菜,楚祺在一旁给她布菜,一时间花厅之中无人说话,气氛凝滞。
    “辛姑娘,我能唤你潇儿吗?”宣雨见这酒宴好像走向越来越不对,开口对辛潇道:“你家林师姐真是的,自己收钱不办事,折腾你过来给我送东西......”
    “没关系,我反正也是要来定城,顺手的事。”辛潇笑道:“还能见到宣雨姑娘这么好看的美人,此行不虚。”
    宣雨闻言展颜一笑,她本来就丽色无双,现在一笑,更如牡丹绽开,夺人心神,辛潇目光惊艳,宣雨却挽住她的胳膊靠过来,如猫嗓音娇声道:“潇儿唤我雨姬罢......潇儿也是可爱,我见了十分亲近,倒像是见了妹妹,可惜我身份微贱,不敢辱潇儿名声......”
    “雨姐姐不必妄自菲薄......”辛潇有些受宠若惊,拍拍宣雨的手背安慰。
    “潇儿妹妹好福气......”宣雨也不客气,改了称呼,调笑道:“我听说非程九月生辰,硬是拒了他家里给他提的亲事,想必是心系佳人......我当时就很好奇,今日一见,果然是十分般配,教人好生羡慕。”
    辛潇和钟非程之间气氛诡异,宣雨睁眼说瞎话,又举了杯子,递到辛潇面前,道:“非程吃了我的敬酒,不如潇儿妹妹也试试?”
    这般对话,太教人误会,换在以前,如果辛潇要多想,必定要闹钟非程一个天翻地覆,可惜她现在愁绪重重,加上美人劝酒,她豁出去,接过杯子,喝了下去......心道也许醉一番,能解一解这愁肠。
    也许是心境不同,辛潇这酒下肚,众人关切的目光下,竟不像以前那般显出醉态,楚祺还想阻她也没什么理由了,宣雨见她没有不适,更加殷勤劝酒,说些好听吉祥的话来助兴。
    辛潇喝了四五杯酒,还是有些怕酒后出丑,便停下来,宣雨也不再勉强,最后收下辛潇递给她的包裹,对她挑眉一笑,在她耳边悄声说:“潇儿妹妹见过这轻绢纱衣了吧?你要是与非程闹什么矛盾,听姐姐的,使些手段,不怕他再闹......”
    辛潇心里苦笑,面上不显,回道:“多谢姐姐提点......”
    酒楼告辞出来,叁人还是如来时一般,辛潇走在最前,楚祺和钟非程分开跟在她左右后方,呈叁角之态,往属院行去。
    路走到一半,辛潇被这午后烈阳一照,刚刚未显的酒意便奔腾上来,现在是九月初,虽然过了中秋,但午后暴晒的天气有秋老虎之称。她身形一晃,勉力支撑,不想教身后的人看出异样,但身后两人一直心有默契地紧盯她,见她不适,楚祺赶紧上前揽住她,钟非程慢了一步,看到楚祺的动作,伸出的手紧握着又收回去,仍是沉默跟在后面。
    这定城大街上,来往人士复杂,楚祺怕引人注目,只虚扶住辛潇,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师妹,是不是酒劲上来了?还能走吗?”
    “我尽力......”辛潇坚持,想要回头,却没力气,她感觉头动一下就眼冒金星,只能问楚祺:“钟师兄呢?”
    “他在后面呢......”楚祺柔声道:“你想要他来扶你吗?”
    辛潇摇头,她似有所感,紧接着她小腹一坠,像要凿开她肚腹的剧痛袭来,加上头昏眼花,烈阳下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已经要站不稳了,楚祺见她情形不对,赶紧扶稳她,只见她气息不稳,面如金纸,难受得紧。
    幸好两人说话间,已经转过热闹的街角,走到了属院所在的静街,楚祺不再犹豫,一把抱起辛潇,转头对钟非程说:“四师弟,快去请妇科蔡大夫......”
    钟非程一眼就看到辛潇的臀下裙面,殷殷红血正慢慢渗出,他被那刺目的颜色一激,抬眼去看辛潇,却见她已经晕过去了......反应过来,他面上白了一白,强压下情绪,对楚祺一点头,转身就走。
    楚祺抱着辛潇进了大门,一边喊楚婶,楚婶还以为辛潇受了伤,赶紧过来相迎,楚祺沉声吩咐:“楚婶莫急,不是受伤,是潇儿葵水来了,痛经不适,有些严重,我已经让非程去请蔡大夫了,楚婶你去烧热水,送到西厢房来。”
    将辛潇放在里屋床上,楚祺不方便给她宽衣,只用帕子给她拭了额头脖颈的冷汗,楚婶端了脸盆毛巾来,楚祺退出去,让楚婶给她换衣擦洗。
    不一会,钟非程领着蔡大夫来了,蔡大夫诊过脉,道是最近又赶上闷热天气,许是贪凉郁结,加上有些休息不好,听说中午还饮了几杯酒,所以才如此痛经严重。
    “小师妹从不痛经的,怎的会这样......”钟非程说不下去了,他如何不知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她光脚从侧房一路走过来,受了凉气,被他折腾许久,后来又没怎么合眼,加上他一上午这样对她,她伤心郁结,又被酒气和暑气所引,痛晕过去......
    他自责得恨不得身替她受痛,但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能想象,这种痛是什么样,他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楚祺让楚叔送走蔡大夫,再拿方子去抓药,又叫楚婶去煮些肉糜蛋汤备着,一个时辰后过来给辛潇清洗。再折回房内,过去拍拍钟非程的肩膀,叫他坐到床边,一边用内力给辛潇的肚腹传送热气,一边对他说道:“四师弟,你觉得小师妹待你心意如何?”
    “......”钟非程沉默半晌,最后哑声道:“我以前当然认为她钟情于我,她的表情她的反应做不了假......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我如何还能如此自信?”
    “现在?”楚祺温柔地抚开辛潇脸上的发丝,“现在是有什么别的变化吗?”
    “大师兄你明知故问......”钟非程苦笑,“你不用瞒我了,我离开的这一个月,她与你已经在一起了吧?”
    “她从第一次见我起,就一直是那样......到现在也未曾变过,钟师弟你不是不知道。我是问你,她待你有什么变化?”
    钟非程沉默,她待我......还是一样的热情如火,还是一样的恋慕亲近......
    楚祺见他不答,也不催他,手下内力输送不停。
    “她这样好,我能拥有一刻,已是此生幸事......”良久,钟非程自嘲一笑,“我原本也给不了她什么,大师兄你前途无量,她跟着你肯定会幸福。希望大师兄不要忘记在冬谷对我所言,你不介意我和她之事,好好待她。”
    楚祺闻言叹了一声,四师弟果然是心眼最实的一个,我这般绕来绕去指望他自己想明白恐怕是要害他牛角尖越钻越深,小师妹醒过来怕是要找我拼命。
    “四师弟你可想知道小师妹如何跟我说的吗?”楚祺决定还是打直球吧,不等钟非程回答,接着说:“她跟我讲她既喜欢你又喜欢我,她的天底下最贪心的人,她要我们俩都在她身边......我心悦她,自然想让她开心畅快,无论如何都想陪在她身边。四师弟,你呢?”
    钟非程愣在当场,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她的美好,她的笑靥,她的坚韧,她的恋慕......如今都要与人共享?
    楚祺知他所想,温言道:“不是共享,她不是物品,就算是,也是我们被她拥有。她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爱,拿出来送予我们。她说她贪心,但其实她并没有想过束缚你,爱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但若她的爱让你不再快乐,她宁愿你把这份爱丢弃。”
    话已至此,楚祺不再多言,起身对钟非程说:“我去看看药抓来没有,你像我这般,用内力给她肚腹保温,注意控制。一切等她醒来再说......”说罢楚祺关上里屋的门,让她二人独处。
    钟非程怔怔地看她,忍不住将脸贴去她脸上,轻轻地蹭动。
    辛潇心事重重,一夜未睡,现在痛晕过去,倒也正好补了觉,等到日暮时分,楚婶给她换过一次包纸月事带,她幽幽醒转,楚祺和钟非程一直轮流给她肚腹保温,醒来时已经不再疼痛,只有些坠胀。
    她一睁眼就急急地去寻钟非程,生怕昏睡时间太长,钟非程已经辞别离去,还是说她犹在梦中?她眼中惊惶,似有湿意,哑声低喊:“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小师妹,我在......”钟非程赶紧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面上,叫她安心,“不要怕,我陪着你呢......”
    辛潇张张嘴,一颗心放回去,眼光不敢稍离,怕自己还在梦中,愧道:“对不起......”
    “乖,别说话。”钟非程亲亲她的掌心,扶着辛潇半靠坐起来,接过后面楚祺递给他的温水,拿勺喂她,“喝点温水。”
    辛潇体质很好,又习武,醒来以后便不再很难受了,但楚祺和钟非程还是担心她,依旧喂她吃过肉糜蛋羹,再让她喝药。她本来想说自己不痛了,不想喝药,但现在钟非程明显是不怎么生气了,她便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药,但还是苦得小脸皱成一团,钟非程只得哄劝着,等她喝完漱口,又寻了蜜饯和松子糖来让她选。
    楚祺吃过晚饭来替,钟非程一步叁回头地离开。
    “吓死我了......”楚祺摸摸她的额头,“真的不痛了吧?”
    “没事了......”辛潇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从不痛经的,这次真是太突然了......不过......”
    楚祺知她所指,便把下午他二人的对话跟辛潇一一道来,“如此,你便可安心了......”
    “大师兄,谢谢你......”辛潇笑得灿烂。
    “我们都陪着你......”楚祺倾身过去,在她额头印下温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