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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酒的!”许昌平越说越激动,大手按在郝春肩头,脖子上挂的念珠和手指上戴的金银铜戒指一起哗啦啦响。“老将军不在了,那是没法子的事儿!可您还在,您在长安城里头被上千双眼睛看着,咱去不得长安城,只能想法子假装造个反,把您给弄来西域。”
郝春:……
他想起永安十年帝君与大司空那对儿夫夫对他说,当年他爹死的冤,有可能是被人害的。害他爹的,不是许昌平就是白胜。
可如今许昌平告诉他,白胜偷摘了他爹的桃子给留下个天杀的私生子,但白胜心底里却认他作主子。
他是许昌平和白胜的主子?呵呵。
“你这话说给小爷我听,你觉得我能信吗?”郝春咧嘴笑出两粒雪白小虎牙,一双丹凤眼内却丝毫笑意都无。“这几天小爷落难,恰遇见你率着这些个武僧在寺内迎着,又助小爷我活捉了乌突人首领,小爷我敬你!”
许昌平瞪着双圆环眼灼灼地望着他,眉骨下的刀疤尤其可惧。
郝春却龇牙笑得愈发惫懒。“可你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小爷我不想听,也不能信。咱一码归一码,等乌突人与我应天订了协议后,小爷我依旧回我的兵营,你与白胜私底下商量的那些事儿,小爷我就当从没听过。”
“侯爷怎能当作从没听过?”许昌平大手捏紧郝春肩头,急道:“白胜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侯爷要杀他儿子,他不是也任由侯爷你杀了吗?”
“那是因为小爷我打仗赢了他。”
许昌平直直地瞪着郝春,片刻后赫赫地大笑出声,用力拍打郝春肩膀。“白胜向来被称为多智近妖,五年前,要不是他认侯爷为主子,侯爷以为那战你能赢?”
郝春平生最恨人瞧他不起。他翻了个白眼,笑容也冷寒,一双秋水丹凤眼内寒光乍起。“你什么意思?”
他发威起来,两道聚翠浓眉高挑,倒颇有威仪。
至少很像当年的他爹。
许昌平愣了愣,不自觉放开拍打他肩头的手,有点讪讪。“侯爷你莫要恼,实在是那白胜曾经说过,侯爷你在长安保不齐还是会落入和老将军一样的境地,我们这才联手演了一出……”
“演了一出?”郝春翻着白眼龇牙冷笑。“合着你们就是帝君肚皮里的虫?你们就能猜到西域一乱,帝君派来平叛的必然是我?”
“咱们是郝家军旧部,”许昌平也急了,嗓门越发大。“这郝家军的人只认姓郝的主子,朝廷只能派侯爷你来。”
“哦?是吗?那郝丘不也姓郝?”郝春满脸不信,龇牙冷笑道:“郝丘还是那白胜的亲儿子呢!”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
“侯爷你听我跟你说,当年……”许昌平急的脸皮紫红,眉骨下那道刀疤也跟充了血似的,异常狰狞可怖。
“小爷我不稀罕听当年。”郝春压根不怕他,他眼下从大营里带出来的亲信都快死绝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尤其不惧。“你别净跟小爷我扯当年!就说说,你要小爷我拿了乌古尔部落的地盘作甚?”
许昌平张了几次口,最后赫赫地高声笑了。“侯爷,您本来就是皇室子,当今这位无子,就算您不想搅和这趟浑水,将来的新帝也必然不能放过您。”
“未必!”郝春高挑眉,话语掷地有声。
许昌平这回倒是淡定的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白胜说,就侯爷您这心性儿,也许新帝还没能选出来,您就被当池鱼给吞了,所以得给您寻块地儿,您自个儿称王岂不痛快?”
“……嘶,”郝春一把推开他,长臂往前伸,将许昌平隔出去几尺远。“他说你就信?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啊!别当时郝丘那个挨刀的……你俩都有份儿吧?”
许昌平足足愣了十息,瞪着眼睛大喘气,这才反应过来郝春当真在跟他开黄色玩笑,顿时急赤白脸要跳脚。“那哪能啊!老将军帐子里头的人我能碰?老子又不是那种没碰过女人的小白脸!”
郝春原意也就是要把话题岔开。刚才许昌平说的提议让他心头怦怦乱跳,为了掩饰,他开了个粗劣的玩笑。也幸亏是许昌平,要换了白胜,肯定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引开话题。
自个儿裂土封疆?
郝春一边咧嘴冲许昌平嘿嘿笑,嘴里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一边心思彻底飘散开。谁特么不想自立为王?可他能吗?或者说,他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儿吗?
永安帝拿他当亲儿子待,巴巴儿地将他从那个噩梦般的育婴堂中解救出来,派人训导他穿衣吃饭,又送他去裴氏的白鹭书院读书。惯来是只要宫中有的,他平乐侯府都有。十四岁封侯,这是寻常人家做梦都梦不见的荣宠!就说这次出征前他在酒宴上与陆几打架惹怒了帝君吧,帝君也不过让人打了他二十棍。事后,他府内的王老内侍偷偷摸摸地给他上药,告诉他,帝君给了支月氏国的灵药“桃玉”,这膏药抹在臀部伤处,肌肤宛若初生儿。
郝春下意识摸了摸屁股。
那夜他莫名其妙让陈景明给压了,一夜癫狂,随后他又倒霉催地撵在一小撮乌突人后头中了计……这屁股,几日都没能缓过后劲儿来。
啧,屁股还挺疼。
郝春龇牙咧嘴,一对儿聚翠浓眉皱起。
许昌平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误以为他还是在纠结当年他有没爬过郝春他爹的后宫,急忙拉住郝春缀着明珠的紫色帛衣,大声嚷嚷道:“郝丘那家伙真没我啥事儿!老子是个粗人,不比白胜那种读书人凉薄,那郝丘要真是我儿子,老子能眼睁睁看着侯爷你把他捉了去长安城砍了头?”
郝春勉强回了回神,龇牙笑了一声。“那白胜呢?小爷我杀了他亲儿子,他能不埋怨我?他就真像他自个儿说的那样,心甘情愿奉我为主?”
“他是不是心甘情愿我不知道,”许昌平见他不再纠结郝丘是不是他的种,松了口气,大咧咧地拍着郝春肩头笑了。“反正老子是心甘情愿的!今后小侯爷但凡有何差遣,尽管说,老子要是皱一皱眉头,老子就不是个人!”
郝春掀起唇角笑,正琢磨这趟子浑水值不值,寺外有个小子跑进来说道:“爷、侯爷,应天来了个官儿,说是来接侯爷的。”
烧火小子不过七八岁,口齿不清,就连应天官话都说不好。
许昌平把圆环眼一瞪,大声吼道:“派来的是哪个官儿?可是那个姓陆的?”
“不是,说是姓陈。”报信的小子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道:“那官长得挺俊。”
姓陈,又长得俊……郝春顿时脑袋嗡地一声,屁股更疼了。
“侯爷你咋了?”许昌平见郝春眉头皱得能夹死虫,唇角连惯常挂着的笑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