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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科考不中,被世家子弟排挤于外。我?信他是有心开辟一番天地,让天下寒士扬名立万。可权势耽人,在野之士常讽身居高位者利欲熏心,可多半是他们不曾尝过呼风唤雨的滋味。燕鸿这一生大起大落,他已在这浊世中活过了半百,改了初心,也?尚未可知。”
天亮了一截,风停了,细碎的雨还在纷扰人心。
魏绎眉心的褶子渐平,发觉自己的手已被冻僵了,便将大掌毫不客气地探进了林荆璞的后颈衣领中取暖。
林荆璞抿唇耐着那阵冰凉,上身不由缩了半截。
魏绎的手渐渐暖了,没舍得拿出来,贴着他后背的肌肤愈发放肆,这是他眼下唯一抽得出心思玩的乐子。
“没空闹了,魏绎,”林荆璞拧着眉头要躲,呵出的热气升腾化烟,“别闹了……”
“朕知道,就一会儿。”
魏绎敷衍应着,听他这一声声催促,便越想在这关头争分夺秒。
林荆璞指尖泛白,他要站不住了。魏绎偏在这时候及时收住,狠狠吃了他一口,便草草完事。
两人若无其事地进了暖殿。魏绎坐在龙案前,接着翻阅昨夜通宵未对完的账目。林荆璞在他对面,也?一同帮着看账。
他们等不了从临州允州传来灾情的消息,救灾迟早得从国库中拨款,钱便是得从这些账目里扣出来。
眼下钱能救人命,魏绎无暇再跟六部装糊涂,他得将当下国库的存银理个明白。
国库归户部管,而户部的帐历来都是糊涂账。
魏绎昨日在澜昭殿上已将邸报上的账目打回,让户部要员重新审计。这几?本正是新呈上来的,明细上是清爽细致了些,可要细究起来,还?有不少?问题。
“庾学杰这账做得精明,”林荆璞看完了一本,拢袖搁下,嗤笑道:“在马鞍前加上‘革金’二字,便名正言顺地比市价高出了五倍,可想要查对,也?无从查起。”
“庾学杰也就这么点偷鸡摸狗的本事。”魏绎道:“恐怕国库的实际存银,比户部报上来的数额还?要少?。”
林荆璞颔首:“少?得多。”
“照这么看来,就是十日前得知了两州灾情,朝廷也未必能拨出足够的赈灾之款了?”魏绎心中发沉。
两人一抬头对视,彼此眼神中又有些恍惚。
林荆璞先?淡淡移开了视线,忽又想到了什?么,忙再次翻开那些账目,沉思道:“朝廷囊中羞涩,会不会是有人明知赈灾之款会发下不足,抑或者是急着用那一大笔钱,故而瞒报。”
魏绎凑过去看他的那本账,搭上他的腰:“你是说,燕鸿取了国库的钱私用,为了不让人发现这笔钱款的疏漏,让庾学杰做了假账,还?瞒报了两州灾情?”
“极有可能。”
魏绎:“可燕鸿不是贪财之人,他不稀罕将银子珠宝放在家中玩乐。若他真拿了那么多钱,又会去做什?么?”
林荆璞也?猜不准,又道:“这里头还有一点说不通。”
“你说。”魏绎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把话让给了林荆璞说。
“燕鸿就算是侧目朝野,在地方上也?能只手遮天,可他毕竟牵连的不是一两条人命,而是两个州的十?几?万条人命,等死的人一多,洪水又易发疫病,又怎么瞒得住?燕鸿精于算计,他也?应将我?与亚父传递消息算在意料之内,他知道灾情瞒不住的。要瞒,也?最多再瞒半月,邺京迟早都会知道临州允州发了洪、死了人,那个时候,朝廷还是得筹算拨款赈灾,这帐上的疏漏还是会被曝晒于青天之下,除非——”
林荆璞戛然而止,挑眉一笑。
魏绎已明白他的意思,冷笑起来:“除非他花出去的那笔钱,刚好就差这么几?天就能够回笼。”
046 烂泥 “折腰事君王,风流也惘然。”
林荆璞塌腰, 慢声道:“钱既能回笼,说明燕鸿拿国库的?银子,做的?是有本生意。”
魏绎依稀觉得掌心之物要软化了,舍不得用力, 说:“什么生意的流水会如此之大, 舍得让他弃了两个州?”
“能把两个州的?救命钱都搭上, 不会?是小生意,燕鸿又是丞相, 他的?手?笔必然关系到本国民生, 譬如粮食、烟草、盐场、布匹,可做这些生意想在短时内周转银钱,没那么容易。”林荆璞说。
燃了一夜的?灯心将余烬, 殿内无人伺候,魏绎便去掀了灯罩,用扳指将灯芯压灭。
账目上的?字忽暗了些许。
林荆璞看不清,只好抬眸去看魏绎, 见他已搬来了张四脚凳,挨着自己坐。
他也没挪,眉梢微挑,“你不对账了, 又要与我推心置腹?”
魏绎笑了,说:“确认了国库没钱,这帐对与不对有何要紧,反正也生不出白花花的银子来。户部养的都是些人精,帐上?有再大的漏洞, 他们总有办法能圆回去。燕鸿就是拿了国库的?银子,可朕要抓他的?把柄, 还?得花上不少心力。而当务之急,是救灾。”
林荆璞搁笔:“你拎得明白。”
魏绎翘起了腿,斜身去玩他手?上?的?金镯:“都是人命啊,朕耽搁不起。疏通水道的?赀货人马须得尽快赶到临州允州,粮食也得跟上?,哪个不要钱?燕鸿不管他们的死活,朕坐在这张龙椅上?,总不能坐视不理。”
多耽误一日,灾情就多一分凶险。两州的?情势危机,再拖下去覆水难收,他恐临州允州生乱。
林荆璞的?手?腕被魏绎玩出了一道浅痕,他听言垂眸,温和问道:“可银子凑不齐,怎么办呢。”
“朕查阅了殷朝时治理洪水时留下的?笔记,粗略算了一算。照此形势,光是发往允州的?救灾钱,就得要二百万两,那两个州就是四百万两,这还?没算日后修缮与安抚的?银子。国库再穷,此时应也能抽出一百万五十两,朕的?私藏有八十万两,到时加上?百官募捐的?钱还有七七八八,至于这剩下的?窟窿么——”
魏绎直白的视线不由往上?瞟:“林二爷有钱啊。”
林荆璞面色平静,似是早猜透了他的?心思。
启朝国库一时空虚,可朝廷也不是空囊袋,并非是凑不出那么多钱,但?魏绎需要的?是一笔能急调往两州的?钱款。
林荆璞将泛红的手?腕提起,说:“这金钩镯是个宝贝,买了能换十万两。算我捐的?。”
金钩镶翡翠,虎牙嵌弯钩。前段时日为了让内府打?造这么点精巧的玩意,衬他金贵,费了魏绎不少心力。
魏绎眼底掠过一丝不快,握住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压低了声相劝:“这镯子是朕的?一片心意,不好卖的?。”
“不过是束缚人在床上?耍的?玩意,玩尽兴了便也忘干净了,又有什么心意值得珍藏的,”林荆璞淡笑着说,却也没摘下金钩镯:“再说了,有钱也不好白给。人陪你玩了,银子又要被你花,魏绎,做皇帝也不能是这个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