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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刚提到喉间,便又泄气了。
    紧攥的掌心却?用力摁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要磨出了血。
    魏绎不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他的这条贱命不知多少次踩在鬼门关外?,每次都是他咬牙都赢过了阎王。为了能在这世道活着,他至亲可叛,至尊可杀!
    可这是他头一次遭人陷害罹难,却?起了颓败失志之心。
    冷。
    心灰意冷。
    魏绎一埋头,便又闻到了领子上的熏香,还是早上一同厮混时沾上的。这气味与?火|药味混杂在一起,于石缝中扑朔迷离,凑近了闻愈发浓郁撩人,可仿佛又要夺他的命!
    他牙尖生狠,迸出一丝苦笑。
    不久后,忽有水滴的声音从顶上的缝隙中透了出来,汇聚成了一股细流,渗入碎石之中,细小的沙石便径直冲刷了下去。
    魏绎的头发湿透了,底下又逐渐有清水漫了上来。
    仿佛顶上有什么东西被禁军撬开了,霎时,冰凉彻骨的泥沙水“哗啦”一声冲灌进?了他的后颈之中,沉得要几乎把他的脑袋压下去。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外?头的呼喊声渐渐明晰。
    天亮了……
    几名?禁军立刻跳了下来,替魏绎小心地挪开了身?旁压着的石块。
    魏绎很快被常岳拉了上去,他暗松了一口?气,脚下还站不住,须得左右扶着两名?禁军才行。
    朝廷官员与?两军将?士齐齐在废墟中跪了下来,黑压压的皆是人,蔚为壮观,唯独少了那一个。
    燕鸿紧绷着的眉心此刻终是松弛了,心中的大?石一落,立刻负伤上前行礼:“皇上受苦了,臣等办事不力,救驾来迟!微臣特来请罪,望皇上责罚!”
    众人随之齐声大?喊:“臣等救驾来迟,望皇上责罚——”
    魏绎死里逃生,可面上并无如释重负之感。
    兴许是受了伤,在石碓底下耗光了精神,魏绎神色只是恹恹的,眼皮耷拉着,滞了片刻,才虚声道:“燕相言重,诸位爱卿也忙活了一夜吧,平身?吧。”
    “皇上!!”孙怀兴和蒋睿两人就跪在燕鸿身?后,见魏绎活了,感激涕零,鼻涕与?热泪都要一并掉下来,“快、快!御医何在?”
    几名?御医立刻起身?,提着药箱小跑过来,替魏绎察验伤口?。
    “先不必忙了,”魏绎头重脚轻,他直不起腰背,又捂胸费力地咳了两声,口?干哑声道:“朕有些痛,朕想先回?衍庆殿。”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诗经·小雅·小旻》。
    059 城府 “朕命都悬了,他怎么不亲自来求情?”
    衍庆殿飘起了药味, 空气里头都是湿苦的。
    从北林寺驾发往宫里的路上便下起了雨。群臣此时换在殿外跪着,官帽都摘了,这场冷雨打得?脖子短了半截。
    约莫半个时辰,御医长便从里头退了出来, 传话给百官, 说皇上的伤势已无大碍。
    孙怀兴与蒋睿那帮人听言仍不肯退, 大义凛然地还要跪着请罪。
    哪知燕鸿先冷冷地起了身,挽袖打算离了衍庆殿。都已火烧眉毛了, 他没心思在这节骨眼上费时做这般君臣和鸣的客套, 左右魏绎也不是个容易心软的皇帝。
    百官见燕鸿走了,里头皇上也并未降下罪责,面面相觑一?番, 便以不再打扰皇上休养为由,纷纷告退了。
    朝廷上下还有的忙。北林寺一案,疑点纷杂,也多得?是烂摊子要收。
    火|药是朝廷管控之物, 这么多的火|药究竟是从何地流入邺京?又如何将成车重的火|药埋藏至各樽佛像与祭坛之下?那寺中是否有内应?都尚未分明。
    北林寺是邺京名刹,每日专程来上香供佛的邺京百姓都不下千人。寺中僧人又有五百,但凡是给北林寺运送经文、柴火、香料、米粮的马车皆有可能藏着火|药。
    出了这么大的事,举国皆知, 朝廷无论如何都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秋后算账,便是此时。六部之人至少都逃不开一?个疏察之责,燕鸿也要避免惹火烧身。
    燕鸿拧眉望着这晦暗冗杂的天色,隐隐觉得?北林寺一案的线,才正要铺开, 还有的是他头疼的时候。
    ……
    宫中不剩别的亲眷了,殿内只剩下一?帮宫人在魏绎身边伺候着。以往他病时也是如此, 便也习惯了。
    方才刚换了药,药效才起,魏绎不得?已清醒着,痛得?浑身使不上力气。他卧在枕上听着外头淅沥的雨声,心中的凉意渐生,颇觉烦闷。
    一?太监轻步来报:“皇上,宁大人已候在殿外了,可皇上您的身子——”
    “宣他进来。”魏绎面色冷酷,便要坐起来。
    宫人劝不动,只好搀着他坐起,将软垫拿了过来,又放下了床幔。
    不久,宁为钧恭谨地进了殿,跪身一?拜,又起身敛目往龙榻近了几步,坐在帘外候听。
    他面色迟疑,没有抬头打量魏绎的伤势,开口先道了句:“皇上,龙体要紧。”
    魏绎声音还虚着,便嗤了一?声:“是朕给你升得?太快了,何时连你也学会了说这些奉承之话?”
    “微臣不敢,”宁为钧一顿,不想耽误他养伤的时间,便加紧了语速道:“皇上,关于这北林寺被炸毁一?案,疑点甚多。眼下臣却有疑虑,究竟要往哪头查?还望皇上明示。”
    在祭祀大典上闹出这样的事,启朝险些要乱了套、翻了天。兵部却有管控火|药不严之责,而?这火|药从何而?来,得?查;谁要借此炸坛弑君,也得?查。
    外人眼里看来,这两件事是同一?件,引爆火|药之人便是弑君之人。可魏绎心知肚明,炸北林寺佛像原本只是为了牵扯出军火案的引子,是他与林荆璞的同谋;可炸毁祭坛,却是林荆璞的局外之笔,意图不明。
    宁为钧要着手办理这桩案子,是得往军火案上引,还是往弑君罪名上引,截然是两种?不同的查法。稍有偏差,便会误了整个大局,所以他必得?来过问魏绎的意思。
    魏绎目色稍深,又嘲弄道:“你父亲是为大殷殉国而死,听你以前乡里说你是个孝子。朕便是给你胆子,你敢违背先父遗志,查到他林荆璞的头上么?”
    宁为钧肃面不出声,身子僵直,肩膀渐渐落了下来。
    “朕既用了你——”
    魏绎胸前的伤又抽痛起来,冷汗顺着鬓角留下。他咬牙忍过了这阵痛,才又开口,似是自嘲:“朕既用了你,你又何须再问这些废话。”
    宁为钧听言,眉间一凛,俯首一?拜:“是,微臣知道了。”
    魏绎仓促地灌了口冰凉的茶水,面色稍平缓了些,又说:“北林寺的火|药皆是曹问青设法搬来,早埋伏好的。但燕鸿要卖给倭寇火门枪,意味着等量的火|药必得?配备上一?同卖。因此在北林寺被炸毁之前,邺京以内各兵器库房的火|药本就货不对账了,定?有个大窟窿在。只消把关于曹问青的线索给藏在暗处,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