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是。”
屋内丫鬟立马退散,寝室之内,只余她与案前男子二人。
叶云婀端着水盆,袅袅来至桌前,声音轻缓。
“夜深了,泡个脚便睡罢,莫太操劳了。”
苏尘一手执笔,一手微按太阳穴,闻声,朝女子望来。
不知为何,自叶云婀从大理寺回来,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和善了许多。
也不抵触与他的接触了。
他心中虽有疑惑,抬首却见女郎眸色清浅,笑意盈盈。
苏尘应声:“待我把这份卷宗批完便去睡。”
正说着,一手翻动卷宗一页,叶云婀见状,便将手中水盆放下,身形靠了过来。
“看什么,竟比我还要紧?”
她偏要挤过来,与男子坐在一起。苏尘似乎有些无奈,却任由她坐到自己怀中。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身形便靠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股熟悉的清香。
叶云婀将身子靠在他胸膛上,他的胸膛硬硬的,似乎还有些闷。她微微抬起头,用发顶轻轻蹭着对方的下颌。
苏尘的下巴被她蹭得发痒,胸膛阵阵起伏。
他终于忍不住了,右手将狼毫轻轻放下,抬手按住女子。
声音半分无奈,半分温柔。
“莫闹了。”
“嗯~”
她摆摆头,又凑近了些,一双眼朝着桌案上望去。
看着卷宗,她似乎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呀?”
少女的声音脆脆的,亦是让男子抬眸。
苏尘解释道:“这是近日国库的一些开支,殿下拿来让我核实。”
“噢。”
叶云婀看着其上的一连串数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脑袋有些晕。
本是国之机密,苏尘竟也不避讳她,伸手将她拢在怀里,一手又将笔提起来,蘸了墨水。
叶云婀便坐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写字。
“这是什么字呀。”
她忽地探手,朝卷宗上指去。
“涝,”他淡淡道,“水涝的涝。”
女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须臾,又指一字,“这个呢,是什么字?”
苏尘斜斜瞟去,“罹难的罹。”
她便看着卷宗念道:“晗城突发水涝,城内约有三百人罹难——是这个意思吗?”
少女的声音十分好听,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说得亦是分毫不差。
苏尘便点点头,旋即好奇反问,“今儿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你也知道,我不在叶府长大,不认得许多字,”叶云婀便缩在男子怀中撒娇,“就是想学学嘛。如今你成了丞相,我亦是丞相夫人,多和你学学东西,总归是没错的。”
苏尘听闻,便抿唇轻笑,手指又翻动一页。
“那要不要我教你这些字?”
叶云婀的眼睛登时明亮起来,视线随着他的手指滑过其上每一个字迹,与他缓缓念出声来。
一笔一字,慢慢拼凑,如同画卷一角,徐徐摊开。
满腹景致,藏于胸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灯火也昏暗了些,他终于翻动最后一页。
天色已晚。
叶云婀微微扬眸,看着苏尘认真的侧脸,心思微微一动。方欲开口,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督——丞相,殿下来诏要您进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有什么要事?”
叶云婀一下子从男子怀中跳出来,隔着一扇门质问凌肆,“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要事,等不及到明日说么?”
苏尘解释道:“前朝还未安稳,还有许多事未处理。他深夜召我入宫,定是件大事。”
见她鼓着腮畔,似乎有些愠怒,他又轻声安慰:“我将事情处理完,便回府来陪你。”
腰间忽地一沉,她的身形已被对方搂住,苏尘微微俯身,于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淡淡的温度从额上传来。
“乖。”
月光星子入户,他披上火红的外裳,推门而去。一脚踏上马车,卷起沉沉车帘。
苏尘稳稳坐于车内,唇角还是少女额上的温度,眼中的温柔却化为一片死寂。
他冷冷出声:“去皇宫。”
却说这头,叶云婀眼睁睁看着马车从视线消失,这才将房门关上。
冷风入户,让她将胸前的衣裳又拉紧了些,转身走到桌案前。
一封卷宗摊开。
她盯着卷宗上的字,瞧了良久,又转眼望向素纸最下面的一串数字。
须臾,叶云婀提起笔,蘸了蘸墨水。
一个小数点在纸上悄然晕开。
她满意勾唇,眸光微动,百媚横生。
第67章 . 067 大雨倾盆,将宫阶冲刷得透亮……
她将笔撒下, 连同卷宗一起摆回原来的位置上,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不适。
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让她紧皱着眉头, 险些扶着墙呕出来。
天灵盖儿是一片天旋地转。
叶云婀眼前发昏, 摸索着周围缓缓坐下,紧接着又是一阵恶心。
她弯着身子, 一手卡着喉咙, 干呕出声。
这次依旧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倒把她折腾得浑身发热。
云婀垂首伏于案上,额头之处渗出细密的香汗, 她微张檀口, 低低喘.息。
怎么会这般难受。
恶心...想吐。
眩晕之感经久未消, 她心中祈祷着莫它再来折腾自己了,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让她身形一僵。
不、不可能。
她这才与苏尘同.房了几次......
她用手稍稍支起单薄的身形, 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皇宫深处, 灯火通明。
冬夜暝黑。
苏尘只身站在慈宁宫门外,他刚一进皇宫, 就听到了慈宁宫内传来的噩耗。
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 今日竟然吐了血。
他站在门外候着,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公公佝偻着身子上前来。
“谢大人, 太后娘娘传唤您进去。”
苏尘迈过门槛,一眼便看见被人掀起的绣金床帘,和床帐内奄奄一息的老人。
不过一阵子没见, 太后就老了很多。
她一双手搭在外面,余光见着有人走进来,张了张口, 发出几声单音。
颤颤巍巍地拼成一个人名:
“苏...苏尘。”
“你来啦。”
苏尘视线放低,走上前来。
“苏尘,来。”
太后突然摇了摇手,一只手又瘦又皱,像干枯的枝条。
男子应声,来到床前,床帘委地,垂扫着他的绯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