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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夜里还会起一些萤火样的亮色,他私心想让阿昭看看。
    锦裕帝眼睁睁看着他把毒药喝了下去。
    他想挣扎起身,可是他被绑住了,他动不了。
    ……是不是非要那一瞬间,没有心的皇帝才第一次知道心脏被拧住的疼。是不是直到那一刻,庄青瞿长久以来的痛苦和绝望,他才能够体会到了万千之一。
    第72章 朕的君后,你当不当?
    千机蛊虽名带“蛊”字,但它与苗疆的蛊虫并不是一种,而是越陆的一种的秘法毒。
    之所以带“蛊”字,是因它与蛊有几分相似。
    蛊虫有母蛊,能够控制子蛊毒发。千机蛊虽没有母蛊却也配有“毒引”,只要将“毒引”折损千里之外也可要人性命。
    这按说听着不合理。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传世的一些秘法是存在的。
    一如荀长相隔千里却能入梦看人,按照宴语凉的常识来说也不合理,但小狐狸就是能做得到。
    庄青瞿那瓶蛊毒所配“毒引”,被下在一枚红色的珊瑚戒指上。
    ……红色的戒指。
    那枚红色戒指,岚王前后两次戴在他的手上。
    第一次是在锦裕六年喝下毒药后。他眼睛里尽是猩红的凶狠,他说阿昭我的命交给你。你若不信我,可找宫中的太医来把脉证明。再不信,也可掰断戒指看我毒发疼死。
    一切随你,只要你愿。
    第二次给他戴上戒指,则是宴语凉受伤失忆刚醒没几天。
    岚王哑着嗓子威胁他,阿昭,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敢——
    可如今想起来,庄青瞿在此之前早也跟他说了无数个“最后一次”,每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每一次他都要被他逼疯了可最后还是原谅他。
    有人喜欢他,爱他。愿意无条件纵容他。以至于心里难过、仍百死不悔。
    水声哗啦。
    宴语凉被抱到岸边。右手被岚王拿起一点点细细擦干。布巾掠过那红色戒指,宴语凉心间被蛰了一般,指尖狠狠一抖。
    岚王抬眼看了看他。微微皱眉,眼里是平静的疑惑,确定没什么事之后低头继续顾擦。
    轻轻的每一下,宴语凉都心如刀绞。
    这是岚王的命。
    万一真的弄坏了怎么办,蹭坏了怎么办?不小心折了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
    【阿昭,你再不必防我。有朝一日腻烦了我,随时掰断戒指就是。】
    【这样够不够?】
    【我能不能去出征了?能不能去替你打你的江山?你还要我怎样,还要我怎么做?】
    【阿昭,还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
    风灯火光摇曳,盛夏的泉水里有些落花。
    身边的男人替他擦完手脚又替他擦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身边风灯火光摇曳,照得他唇角一丝弯弯的弧度。
    回忆里的岚王,屡屡被逼到末路的片段,那张俊美的脸经常扭曲狰狞着,从猩红的双目到佝偻的躯体,都分明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痛苦。
    而此刻的岚王,周身不再有一丝曾经那种腥风血雨的戾气,倒是看起来很放松、很愉快、十分享受照顾帝王的乐趣。
    宴语凉呆呆看着他。
    岚王以前说过,过去的事情,既希望阿昭想得起又希望阿昭永远不会想起。他那时不明白。
    而今,终于。
    可他依旧不懂。这个人既曾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一度不堪折磨吞下毒药,又心如死灰自愿去做引诱敌军的饵。后来又是怎么自己好了的。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他失忆以后还肯与他重新来过。
    夏夜的风吹过,明明带着些暖意清润柔和,可宴语凉竟突然冷得有些受不住。
    “阿昭?”
    庄青瞿放下手中丝布,拽过衣服包裹他。
    他知道他冷了,搓着他颤抖的指尖呵气。只还当他是在想他母妃当年的冤屈而,他过去一直不晓得此事。
    心疼又自啧啧,他哄他:“不怕。阿昭,都过去了,说出来就好,以后有我陪着你。”
    “我不会再如以前一般犯上。以后一切事情,都不会再要阿昭独自面对。”
    “你如今想起惜雪娘娘了,待咱们回京回太庙,再多给她上几炷莲花香。”
    “阿昭小时候很孝顺惜雪娘娘的。”
    “以前服侍过的老宫人都说,阿昭小的时候聪明伶俐,惜雪娘娘很是骄傲,闲了常会教阿昭认药草、背诗、学越陆文字,两人在一起成天脸上都有笑意……”
    蝉鸣轻轻。
    宴语凉深深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抱紧他的腰。
    ……
    队伍一路凯旋回京,自然是途经各城百姓欢腾,都在舞龙舞狮放鞭炮。
    终于到了京城。
    乌衣卫卓子昂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在大营看到了他爹。他爹和京城各大商铺的铺主一起来劳军,免费的酒免费的醋各种免费的好东西一车一车的送到兵营来。
    数月不见,战场磨砺,卓爹很欣慰儿子沉稳了。
    反倒是卓子昂自己觉得远远不够。
    他一直到回来的路上,好久都还像做梦一样,他们这处月一役赢得轻松又盛大。他虽然只是来管后勤的依旧有一丢丢得意忘形的与有荣焉,然后,他就被苏栩揍了。
    苏栩:“轻松?”
    他指着身边老兵:“你问问他,以前寸步难行的时候是什么光景?盔甲武器不齐时是什么光景?权臣内斗京城朝令夕改时又有多难!”
    卓子昂揉揉后脑,有点委屈。
    他其实知道的。老兵都告诉他了,真正的战场不是你此次看到的这般。
    卓子昂也知道,他们能大获全胜,是因为有这十年间修好的无数条大路,物资粮食才能能又快又顺利地运来幽澜城。
    是因为在看不见的地方满是各地官员的分工配合、井井有条。有平民百姓的捐钱捐粮,鼎力支持赋税。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实则却是多年的人心向背,甚是不易。
    是因为有身经百战配合默契的的将领,有岚王、夏侯将军、师律将军,带领装备精良的将士,才能每战必捷碾压敌军。
    苏栩:“不,你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呀,你最多是道听途说、最多是只是‘以为’你知道,你太小了!蜜罐子里泡大的,你没经历过我们经历的那些年,永远不会懂!”
    卓子昂委委屈屈地寻思了一下。
    他其实也经历过宣明朝,但那已是他八岁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家里穷,即便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家中也给他买不起像样的棉衣,很冷,弄得他冬天满手都是冻疮。
    但是小孩子活泼,也不在乎这个。
    大家都穷,他有爹娘在就够了,谁在乎这些。
    后来,从他八岁到十八岁,锦裕帝开放了民间做生意的管制,家里开始做醋铺生意。但从穷孩子到富家公子哥这个过程,卓子昂始终是一个懵懂的状态。
    只知道和狐朋狗友开心,确实如苏栩说的“在蜜罐子里泡大”,稀里糊涂就当上了乌衣卫。
    事到如今,他才好像突然有点懵懂地开始明白。
    他浑浑噩噩身在其中的那十年,其实是多么艰难起伏、波澜壮阔的十年。
    同样是十年。真正有心的人,在征战四方收复失地,在投身朝堂报效国家,在修路、修船,在种田种粮。在每天每夜宫中长明为国家大事机关算尽、殚精竭虑。
    而他只是京城一个家境不错的幸运的少年。
    什么也不懂,虚度了十年。
    老兵:“哎呀,苏大人也别只顾说他啦。咱们在前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就是为了像他这样的人家能安安稳稳好好做生意。像他这样的孩子能年纪轻轻的谋个好前途、过上好日子。你看这孩子不也挺好的吗?”
    卓子昂:“……”
    他终于醍醐灌顶一般彻底明白过来。
    他不是战士,不是乌衣卫,他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夏百姓之一,是“被保护”的一方。
    虽然什么都不懂,有时候还牢骚漫天,却在这十年内在无数人的默默牺牲与守护下,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过上了好日子。
    战场上,年轻处月士兵跟他差不多大。
    处月的上位者为蝇头小利不在乎将士的死活,以至于同样的青年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再也回不到父母身边。
    而他,一直被温柔保护着,“轻轻松松”就回家了。
    卓子昂又想起半年前的自觉。
    半年前的他,是如何不知天高地厚,怀揣着富贵险中求的美梦当上乌衣卫,指着岚王叛乱他当上开国元勋,他若是见了都恨不得扇死。也怪不得他爹他娘每次回家必嘴他,说要跟他断绝关系再生一个。
    ……他能好好地活现在,真的,不知该感谢多少人。
    谢谢无数守护他的人,谢谢爹娘,也感谢天子仁厚。他各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了不少,当然他们老大说得更多。陛下未必不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跟岚王感情那么好,大概也不会在意那些挑拨离间就是了。
    那两人是真的好,这次在大漠他看得更加真切。各种若无人牵爪爪,陛下更不怕辛苦危险深入大漠去给岚王找药。
    不管是真睡在一起还是假睡在一起,他都没话说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是哪个造谣生事,天天说岚王谋逆?明明不仅皇帝疼岚王,岚王也好疼皇帝的。谣言害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