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虞泽的手轻抚摸着夏子秋的脸庞,俯身缓缓低下,这段时间他日夜照顾夏子秋等他醒来衣衫早就褶皱不堪,衬衫顶端的扣子不知何时少了两颗,以至于安静透亮的病房内,隐约之间能看见虞泽脖颈上的黑色颈扣。
一吻落下。
屋内的人起身离开了,病房内恢复了寂静,静得什么声音都能听见,可什么声响都没有。
秘书在走廊的阳台上跟老板汇报,他们去查了监控里的那个人,那边的人似也不怕他们来查,查到人之后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夏先生的性命掌握在他们手里。
秘书是知道老板很在意夏先生的,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对于豪门秘事,秘书这几年来跟着老板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这世界上只要发生过的事,若想悄无声息是不可能的。
对方想要的是整个虞氏还有老板的性命,筹码就是夏先生的性命,这对任何重视利益的商人都是极不划算的,是一笔赔本买卖。
但在感情中,没有亏不亏之说。
对于虞老板会怎样选择,秘书这一次是真的猜不透了,他认为以虞老板睚眦必报的性格是不会任由对方拿捏的,要狠毒强劲的雄狮让出自己的领地,这无异于是在挑衅,何况挑衅者只是一个投机取巧者,并不具备真正的实力。
但挑衅者手里捏着夏先生。
是弱点,也是致命的。
老板听完汇报后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说这一个星期时间照顾好人,随后离开了。
这一个星期内,秘书没有看到过老板,好像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等再次见到人的时候,是第七天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天边霞光很漂亮,老板身穿深褐色劲装,脚下一双长钉靴,裤腿都严严实实的扎进靴子里面,靴子周身满是泥土还有杂草。
左侧脸颊多了一道血痕,双眼发红又凌厉,就像杀红了眼的恶魔。
秘书被这幅模样的老板吓住了,看着老板一步一步的向病床边走来,他才后知后觉的把位置让出来,站在一边。
等近了,才发现他闻到的浓郁血腥气不是错觉,老板身上真的有血迹,衣服被利器划开好几个口子,血迹在衣服上已经干涸,原本黑色的衣服,因为浸血变成了深褐色。
秘书知趣的没询问老板去做了什么,看这模样大抵也不是多轻松的事。
老板只是站在病床边,眼神很温柔的看着夏先生,连病床的一丝一角都没有触碰,就像隔着海岸望向心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秘书却忽然明白了老板此时克制的举动。
怕一身的血污染上病床,脏了他心心念念守护的人。
晚霞被夜幕替代了,漆黑无星无月的天空,并不明亮,大地上的灯光散落的亮着。
有的亮如白昼,有的黑暗如水。
秘书眼前的老板离开了,留下了一句话。
“答应他们的要求。”
这一纸题目终究是写下答案了吗?
第62章 62.应诺。
给对方递去消息的第二天, 医院来了一群人,把夏先生接走了,秘书和老板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夏先生不会有事吧。”秘书很担忧, 就这样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不会。”
虞泽看着黑色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内,只要沈岳一日没有得到想要的, 夏子秋就永远不会有危险,相反他们会比自己更在意夏子秋的安危, 夏子秋有事就等于失去这张威胁他的底牌。
床上的人慢慢醒来, 眼神恢复清明,但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久久的发愣。
“小师弟,梦醒了还没缓过神吗?”沈岳坐在床边,翘着腿手撑在床上十分的悠闲惬意, 见得不到回应, 于是伸过去一只手张开五指在夏子秋的眼前晃了晃。
夏子秋闭了眼, 醒来后这段时间所有的记忆都一一呈现,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 他和虞泽重新在一起了,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 就连父母也同意了。
就像在致命的伤口处用上大量的麻醉剂后, 又敷上了成倍的糖霜, 等麻醉剂过后,伤口还是会疼,敷在外层的糖霜也有甜。
“为什么要这样做。”
静默了很久,夏子秋才睁眼开口。
他不明白若是一开始就把他抓住用来威胁虞泽,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要让他失去记忆跟虞泽在一起后, 才把他抓来威胁虞泽。
“小师弟,你太单纯了,这样简单的事都想不透吗?”沈岳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替他解惑。“你会为了一个跟你阔别多年又决裂的爱人付出一切吗?感情这东西变数太大,我需要胜算再大一点,只有跌进黑暗又失而复得的时候,人才会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这时候为了留住就会做出许多失智的事情。”
为了让夏子秋更好的被控制,他才会好心替人解开心结,帮他们一把,一个人心中执念的结太深,催眠的效果会大大折扣。
何况夏子秋被催眠成功除了药物因素,还有多半原因是他心底深处到底还是有虞泽那个人的。
夏子秋听完解释后眼睫低下又轻点了头,好像不似在听与他有关的事。
沈岳对于夏子秋这样安静不闹的表现倒是很惊讶,他还以为人醒来会跟他打上一场,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波澜无惊的模样,像是一汪灰气沉沉的死水。
“你不想知道我会怎样对付虞泽吗?”沈岳饶有兴致的吊他胃口。
“事情过后,送我回国吧,那时我对你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夏子秋略过了这个问题疲惫的闭上双眼,闭上眼后脑海中出现的不是黑暗,却是虞泽俯身在他身边的缠绵,呼吸融合。
暧昧至极,每一帧画面都扎得他头好疼。
整个人累到极致,无力反抗。
沈岳却是不怎么信夏子秋这幅模样,只是出言调侃了一句:“想不到你竟这样绝情,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虞泽所有的产业包括他的命,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好歹好过一场,你的心倒挺硬的。”
夏子秋被这样讽刺了一顿也没露出其它神情,只是微偏头目光看向沈岳,嘴角拉出了一个很难看的苦笑说了一句:“沈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完后夏子秋便不再理会他,闭上双眼陷入自己的世界。
沈岳被夏子秋这一句‘沈师兄’怔了一下,也是,如今夏子秋逃不掉也阻止不了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做他手中的利用筹码。
想到他们初认识的时候,夏子秋是那样的单纯,也没有防备心,很容易就博取了信任,那时跟夏子秋相处时很舒心,像一个小太阳,永远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温暖,阴郁的心也会被照进光线。
而现在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明明是青年年纪,却如垂暮失去生机的半死之人。
夏子秋只是一个无辜之人,只因他和虞泽的恩怨被卷了进来,但沈岳到底不是心软之人,事到如今他没有退路了。
临走的时候,沈岳留下话:若是不想亲眼见到虞泽死去,就把他留在桌子上的药吃下去,吃下后就会再次陷入沉睡状态,就当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大门被关上又上了锁,整间屋子陷入黑暗,屋内没有窗户,只有顶端有一处很小的通风口。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夏子秋被脑海中的那些画面折磨的受不了了,他快要被逼疯了。
情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黑暗中床上的人光着脚下了床,看不清屋内摆设,一路跌跌撞撞发出声响,摔倒了几次,被磕撞得发出闷哼的声音,忍着疼摸到桌角,摸到了沈岳留在桌子上的药瓶。
伸手把药瓶盖子打开,左手接住了从药瓶子里倒出来的两颗药粒,只要吃下去了,他就不用那么疼了,大脑也不会出现跟虞泽有关的画面了。
曾经的夏子秋性格倔犟,不肯认输,就算撞了南墙也固执的不肯回头。
但这次他是真的认输了,他太累了,什么也不想去管了,选择了逃避。
捧着药的手不停发抖,差点把药抖掉,夏子秋收拢手心把药紧紧握住,手心中的汗水黏湿了药粒。
最后夏子秋把手心的药塞进了嘴里,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闭眼前那些记忆还不肯放过他,伤痛和恩爱交织变换,最后他的耳边出现了幻听,听到了虞泽在码头边曾对他说的那句:夏子秋,我疼。
眼尾的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落在冰冷的房间地面。
虞泽,我也很疼。
疼得无法承受,做了懦夫。
交易的时间是在凌晨三点,等沈岳再次开了锁进门时,夏子秋穿着单薄的蓝色病服缩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地面,身边放着被打开了的药瓶,沈岳走过去弯腰把药瓶捡了起来,里面空空如也。
药被夏子秋吃下去了,这倒省了他自己动手了。
沈岳对身后跟进来的人吩咐,让他们检查确认人吃下药后,把夏子秋的手脚都拷上,才放心把人抱了出去。
车子一路行驶到一座大桥,本来交换地点是一处废弃仓库,但虞泽执意要选在这儿,沈岳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去检查了又派人守在那里,把见面时间换成了凌晨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那里,沈岳站在桥中心,身边跟着数十个黑衣保镖,夏子秋被他放在墙边靠着,人一直没有醒。
沈岳抬手腕看了时间,在时针指向三的时候,薄雾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人一出现,沈岳身边跟着的保镖都拿木仓对准了他,防止突发情况。
划开薄雾,虞泽身着墨绿色风衣,独身一人前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袋,他的目光率先锁定了靠在桥墙边的夏子秋,随后眼神冰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人为什么还没醒。”虞泽质问。
沈岳对身边最近的一个手下说了两三句,然后那个男人向他走近,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停下,向他丢过来一个老款手机。
虞泽手上戴着皮质手套,把那个手机捡了起来,点开就是相册,里面有一段很明显是从摄像里导出来的视频,手机破旧的原因导致画面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
视频里的夏子秋醒来了,跟沈岳对完话后没多久,吃下了沈岳留下来的那瓶药,陷入了沉睡。
“夏子秋他不想亲眼看你死去,不过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让他醒来。”沈岳故意这样说道。
对话都是经过剪辑的,除了那句‘为什么要这样做’和‘沈师兄’,其余的话他都不会让虞泽听见,要是虞泽知道了夏子秋对他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这张底牌的挟制效果兴许会减弱。
“不用了。”看见视频中的夏子秋跌跌撞撞的去拿那一瓶药,虞泽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的疼,浑身发凉,跌入谷底。
爱一个人是很了解对方的,就算对方不言不语,只要一个动作就能明白的,他知道这是夏子秋是醒来后接受不了事实,崩溃后选择了逃避。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了。
沈岳见虞泽心疼夏子秋,多年来的怨气有了发泄口,看见高傲的虞泽不得不对他低头,让他心中格外的痛快。
他跟身边的人悄声说了两句话,随后就有人把夏子秋的手脚铐解开,扶起人在他腰上绑了遥控炸弹,另一人在夏子秋面前低声念了几句。
随后夏子秋醒了过来,但眼神却是无光一直垂眼盯着地面。
“拿着这把刀杀了对面那个男人,把文件带过来。”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对夏子秋转述了沈岳的吩咐。
沈岳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夏子秋独善其身,他要夏子秋的手里沾上虞泽的血,这样就算虞泽死后那些有心想对付他的人查到蛛丝马迹,夏子秋依旧是他的保命符,只要出事他也会拉着夏子秋一起下水。
何况动手的是夏子秋。
虞泽这个人做事周全,就算死他也不会让夏子秋陷入危机的。
夏子秋如同机械人一般,手中握着刀走过去,一步一步走近后,虞泽伸手拉住了夏子秋把人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凌晨桥上的风很大,吹起了两人的衣角,虞泽把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披在夏子秋身上,把文件袋折了放进风衣口袋中,低头吻了夏子秋的额头。
他从夏子秋手中夺过了那把刀,把手套取下给夏子秋戴上,把刀柄塞回夏子秋手中,刚刚沈岳下的吩咐并未避忌他,自然也听见了沈岳要夏子秋所做的事。
刀尖抵住了虞泽的腹部,虞泽双手握住夏子秋的手向自己用力,刀尖一寸一寸的刺进,染湿了黑色的衬衫,夜色太浓看不出伤处的血迹。
到了如今,虞泽依旧在为夏子秋着想,他怕夏子秋会做恶梦,所以来时才会穿上不易显血迹的衣衫。
虞泽扣住夏子秋双手的力气太大,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眼前人手中轻微的挣扎,刀身完全没入腹部,血不停的渗出,却没有沾上夏子秋一丝一毫,就连手上也是被手套遮得严实。
虞泽退后远离了夏子秋,站在桥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