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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晚,已有萤火虫鸣,还不时地传来一阵蛙叫,若是抬头便会有幸看见流星划过。屋内烛光如豆,裴长宁正拧眉看着面前摊开的册子,许久便觉得有些口渴,随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他执盏的手猛地一顿,随即警觉地看向门外,可细听了一会,紧绷的面色便缓和下来,嘴角轻轻上翘。
门外的人脚步虽轻,但透着急切,稍徘徊后便立在门口,似是犹豫不决。终于,她还是轻轻扣了扣门。
门开了,裴长宁面露讶色,“可是有事?”
“我想问你,玉槿应当知道赵集被害的消息了吧?”崔琰开门见山。
“嗯。”
“她怎样?”
裴长宁摇了摇头,“下午到县衙见了赵集最后一面,神思恍惚,不言不语。”
崔琰低头想了下,“你们是怎么发现赵集的?”
“今早,一个自称同赵集熟识的人送来书信,”裴长宁请崔琰入座,顺手给她斟了杯茶,“就是你看过的那封,他说昨晚赵集同他在一起喝酒,分手的时候交给他一封信,再三叮嘱他今日一定要亲手交予林大人。这人当时也喝了酒,并未觉得可疑,早上酒醒了才想起不对劲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在赤焰湖发现了赵集。”
“经多方查证,此人所言不虚,信也是赵集亲笔,他自前日你瞧见离家后便没有再回去。”
崔琰并不去问他是否已经有了眉目,她知道他向来如此,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可到时候了他便能道出桩桩件件之间的联系,最让她敬服的是他总能在众人觉得一团乱麻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指出凶手是谁。
“有些事情我觉得有些可疑,可是想不太明白,说与大人,也许能帮上忙。”崔琰道出此行的目的。
裴长宁拨了拨烛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噢?崔大夫请讲。”
“我去过几次赵集的家,我觉得他对玉槿的感情有些复杂,清醒的时候在玉槿面前也是小心讨好的样子,就是打玉槿的时候,也不像是一味的撒火泄愤。”
“我同小六进山那日在出城时遇见过玉槿,当时她说要去白云观,青儿抢了她篮子里的一个青团,她说那是她一天的口粮,可今早青儿却说她最不喜青团。”
“我见过许许多多急于要怀上子嗣的女子,她们急切而焦灼,玉槿却不同,似乎她从心底里就不想,所以看上去更像是被逼无奈的样子。”
崔琰说得慢,她向裴长宁望去,不想他却听得认真,俊朗的面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生动,她赶忙低头,只盯着手中的茶盏。
“还有就是,青儿曾说老叫花怕见赵集,可若是赵集去杀他,他应该会有激烈的反应才是,破庙离民居和道路都不远,有动静应该会被发现的。可为什么……”
“因为老叫花怕的人并非赵集。”裴长宁瞥了眼苦于思索的崔琰,忍不住说道。
崔琰猛地抬头,“不是赵集?”
“你曾告诉我们,青儿说老叫花每次见到赵集和玉槿都怕得直躲。也许,他真正怕的是玉槿而不是赵集,只是青儿一直误以为是赵集罢了。”
虽然崔琰有了些隐约的猜测,但听他如此说,还是一阵心惊,脑中不断浮现出赵集最后决绝落寞的身影,“真、真的是她?”
裴长宁轻点了下头,此时,他虽还有些细节没有查探清楚,但对她并未有所隐瞒,“虽然还有许多问题要查,比如赵集的死,但你方才的话解了我不少的疑惑,多谢。我想,明日就会有结果。”
“赵集不是她杀的?”崔琰忍不住问。
“不像。”
案中有案!?虽然她满腹疑问,但并未再往下问,估摸着时候不早了,不想再打扰他,便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又转身问道:“大人的伤可有妨碍了?”
裴长宁微征,“无妨,”他思忖了下,终于赶在她走出房门前又开口道,“天色已晚,崔大夫还是宿在客栈吧,之前的房间还留着。”
崔琰想了下,县衙距此有不短的路程,便道了谢,在原先住的房间宿了一夜。
清早,崔琰赶到县衙,两个孩子已经起身,正在院内玩耍,无忧显然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对青儿也很依赖。而青儿正在试图教他开口说话,不想他发出来的音调却屡屡引青儿发笑。
崔琰进屋将晒木羽的竹笸端出,屋内光线昏暗,出了门才看出不对来,“青儿,怎么少了两株木羽?”她拉着两个孩子上下打量,有些严厉地询问。
青儿被崔琰吓住,他迟疑地指向无忧,“小白……昨日天黑了,我们看你还未回来,便帮你把竹笸收进屋,小白随手拿了一株塞进嘴里,他还拿了一株给我。”
“你也吃了?”崔琰满面担忧。
“嗯。还挺甜的……”
无忧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眼瞥见崔琰身侧的竹笸,笑着从里面拿出一株木羽,不等崔琰出手制止,他早将那晒得微干的植物吃进了肚子。
崔琰像是想到了什么,“青儿,你们吃了这东西,可曾觉得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