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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山认得这两句词,只感慨着,虞姬爱霸王,当得起荡气回肠。却没曾想这戏里戏外,免不了一语成谶。
    园子里头是另外一番光景。
    在今后许多次在荒郊无眠时,裴山总会想,如果那时能预见到二人余后的颠沛半生,必定不会去推那个门。
    第37章 没空
    “师哥!赶紧出来!有人找!”
    “是个先生,给你送东西来了。”
    “长得顶好看,再不出来人要走啦——”
    几个小师弟在一旁冲唐立言的屋里一直喊,聒噪得很。裴山揉了揉耳朵,不太自在地靠在一边。想来站着也没什么事,干脆跟几个模样很小的男生拉起家常。
    裴山问:“你们一般什么时候能歇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答:“这段时间不都是在歇嘛,也就前儿个出了台戏,还被那几个官差砸了场儿,估计又得歇好久。”
    “那你们最近靠什么营生?”
    “老班主还有点底儿吧?给啥就吃啥呗,都不是啥富贵命,凑合凑合得了。”
    裴山不说话了,因为他远远瞥见偏屋里出来个人,卸了妆、换了素净的衣服,全无昨晚倔强又乱糟糟的姿态,年轻、英气,朝气蓬勃地走过来。
    “裴先生来了?”唐立言快步走着,一边给几个师弟使眼色让他们离开,一边把手指在衣服上蹭干净,“怎么找到这儿的?”
    “路过,想着你上次好像提过一嘴书的事儿,正好我这有些闲置的,浪费了可惜。所以顺便过来问问,没人嫌弃最好。”裴山递出去手里的包裹,“只是旧了些,但纸张字墨跟新书没差的。”
    唐立言眼睛都亮了,“不嫌弃不嫌弃!谢谢裴先生。”
    说完又朝四周看了看,好像在寻摸能拿来交换的东西。
    裴山赶忙说:“你收了这些,是在帮我忙,不需要什么——”
    “需要的!”唐立言打断道,“但我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东西还给你……”
    裴山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绿藤,“要不就这个吧,有始有终。留场雪,再盼个春。”
    唐立言是跳着过去的。他一手扯下根藤萝,在远处背着裴山动作了好久。
    裴山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看他的手起起落落。少年转了个身,带着干净又热烈的笑朝他走过去。
    “喏,编好了。”唐立言张开手心,里头躺着个绿色的五角星,“这次替先生留住星星。”
    裴山说:“谢谢,很好看。”
    唐立言拍拍手,笑得眉眼弯弯。
    裴山倒是没想到,自己跟唐立言的关系,会在两次不等价交换之后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因为戏园子得空,唐立言跟裴山混熟后,常常会去学校里转悠。
    裴山平日里虽然待学生虽然温和,但课堂上并不风趣,比起那些名气响的老师,他的课实在谈不上轻松,旁听的学生也并不多。因此,唐立言就能大摇大摆地进教室,也当填了些人气。
    裴山见这孩子心性高,悟性又好,也就没把他当作校外的人,该如何教、便如何教。唐立言倒是学得很快,没出一月,竟是能跟裴山争论些古典和现实派别来。
    年轻人还总是夸下海口,说“如果当初没去学唱戏,或是家里能有些基底让他读书,定是能考个状元做裴山学生的。”
    这所大学可称得上是名府。裴山也不打击他,直鼓励说:“来年还有考学,可以报许多学校,只要时间岔开就可以都试试,也不一定非得吊在这一所上。”
    没想到唐立言极坚定,“不行,就是要上你这所,不然没有意思。”
    裴山自然不会当真的。
    毕竟学戏的人,卖身契一签,少则十年,多则一生,得不了自由去考虑什么读不读书的事情。唐立言这天天往学校跑的两个月,已经算是偷来的闲。
    于是裴山只当这是个没常性的、比较独特的学生罢了。
    可唐立言不这么想。
    他在巷子里瞧见裴山,就跟在泥潭里找到璞玉一样。
    那个地方鲜有人去,多是些浪荡公子或失足的酒鬼跑到里头苟且。没想到自己这么个烂泥似的人,不但没跟平常似的被取笑,反倒得了个鼓励似的笑。
    ——先生不但笑起来好看,而且动作也是极温柔的。怕自己放不下自尊,特意转身先走,不看他低头去拾馅饼的样子;怕饼在雪里会凉,也不怕围巾沾了油,就这么裹着放地里。
    先生还会给他带书!不过是随口一提的事情,先生却能记住。
    唐立言八岁被送进戏班子,从小练基本功是被打大的;稍大些。能上台了,又看惯人眼色。戏子嘛,下九流里的营生,连娼都不如。
    雪夜里的温暖,唐立言第一次拥有。
    于是就一根筋儿的随心所欲——想不到还先生什么新奇玩意儿,只能硬生生写废了十几张硬卡纸,挑了个最好看的,连着忍冬和心里的春天一起,送给他;
    一心讨先生喜欢,于是白天听完那些课,晚上又去旧货市场,淘了好多看不懂的书来,啃了一遍又一遍;
    连星星都想给先生。
    他甚至真动了提早把攒的钱一股脑掏出来、赎身去考学的心思。
    唐立言在戏班子长大,从小除了练功什么都不管,素不怕什么世俗、伦理、性别。但裴山受了二十年儒家教育,板板正正在学校里读书,断然想不到唐立言动了什么心思。
    他倒是经常在年轻人眼里看到光。不同寻常,又极其热烈,裴山只当这是苦命人的求知欲,便更卖力地分享一些自己的见识。
    唐立言跟他越发熟了,动作也越发大胆,有时候会有意无意蹭蹭他的肩,见没人理睬,索性会揽个腰搭个背。平时也不是没同事这么干过,偏偏唐立言懂得如何把一个动作做得又暧昧又恰到好处。
    裴山这才觉得不对劲,但又怕是自己多想,于是有时会躲着,生怕哪天真越了界——有钱人玩个戏子,这种事儿他见太多。他不知道唐立言是不是也跟男人狎昵过,但自己不可能接受这些。
    结果根本躲不过。年轻人的热情用不完,戏班子停摆又闲得很。裴山常常被堵在教室门口,被质问:“为什么最近一直避着我?”
    裴山开始后悔,当初做什么非得心软那一下?又为什么非得带这人来自己的学校?
    这会儿又不能卷铺盖走人,被堵都是活该。
    “没有在躲,最近比较忙。”裴山无处可去,只能靠着门框。
    少年人个子长得飞快,原先裴山还能堪堪平视,这会只能微微仰着头望人。
    唐立言的眼睛里有再直白不过的渴望。
    他其实已经在收敛自己的心思。只是他平日里外放惯了,这十分的喜欢,被收成了五分,可还是被裴山发现了去。
    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