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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平坦,车动得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窗外人声渐盛,还掺着几声吆喝,大概沿路进了闹市。
    马车驶过流光阁门前时,白则正和宋清声并肩从里走出来,停在石阶前。
    宋清声抬头问他:“你真要回那儿去?”
    白则笑了笑,“真的啊。”
    “那我隔几天再来看你。”宋清声说,“这样行么?”
    “嗯……不用了。你可能见不着我,我挺忙的。”忙着陪睡。
    宋清声淡淡一笑:“你有空就行,不用在意我。要是有机会,我也能认识认识你那位朋友。”
    他说得诚恳,白则推拒不来,扯的谎一时又难以圆上,只好先答应下来:“那好吧……”
    车内车外,隔着厚厚的帘,谁也没注意到谁,就这么擦肩而过,前后仅仅差了几秒。
    就是这么几秒,又随马蹄声与车轮声被拉长,接着咔哒一声,断了,再也补不上。
    彼岸十里堤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花草招摇、莺燕乱舞,画舫上琵琶佐酒,小楼内琴声合箫,欢声笑语、暖香温玉,还有歌不尽的“天上人间”。
    车停好后,汪濡先下了车,再将司泉半抱下来。沈渊是最后下来的,却第一个进了向晚楼,他进了,身后三个人才跟着进去。
    老鸨见到他,立刻被吓去了半条魂。
    “沈……沈爷……”
    沈渊没应,更懒得管她的神情,边往里走边吩咐:“把四楼最里面那间客房收拾出来,以后就给后面那个住着。你们随便伺候,再找几个人看紧了,别给我生出异动,不然就提头来见我。”
    语气不善,最后一句咬得还狠,这是要撞枪口了。老鸨额头直冒冷汗,慌乱之间应下:“是……”
    沈渊干脆地把另三个扔在大厅不管,径直走上楼梯,接下来的声音明显比刚刚轻了不少:“楼上的那个呢?睡了?”
    “没……沈爷……”老鸨擦了一把汗,犹豫着难以开口。
    “怎么?”
    “您房里那位公子……”
    沈渊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他怎么了?”
    “他……”老鸨怕他,头垂得不能再低,闭上眼咬咬牙,心一横,直接说了:
    “他好像不见了!”
    第12章
    “你再说一遍?”
    方才还吵嚷的楼内瞬间鸦雀无声,周遭温度骤降,空气结霜,老鸨僵立在原地不敢动,这一角梯前的时间像被冻住一般凝滞不前。
    沈渊的脸色黑得难看,只一双眼还利刃一般刺着寒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槽牙猛地咬紧,转头疾步冲上楼。
    栏杆被拧断,木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显得突兀又恐怖。
    老鸨追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解释:“晚上下人进去擦地时发现的,窗子开着,人却不知何时……”
    她还没说完,沈渊已经走到了那间屋子前,在伙计惊恐的目光下抬脚狠狠踹开了门。
    “……不见了。”
    轩窗大开,夜间寒凉的湖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动青色的床帘。
    风把一切描摹尽了,床上空无一物,可沈渊还是走上前掀开帘,再亲眼确认一遍。
    没有。什么也没有。
    又冲到窗前往下看,眼见的只有街外的阑珊灯火和漆黑深巷。他真的跑了。
    沈渊死死扣着窗框,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抖泛白,开口冷冷地问:“去找了么?”
    “去了,暂时还没找着……”
    老鸨说完,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瞄了他一眼,只看到个背影,又立刻垂下头去。
    他声音平静:“我养你们吃白饭的吗?”
    “不……”
    “那你他娘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一句吼破了音,老鸨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着回道:“小的没用,请沈爷息怒……”
    动静太大,汪濡和萧艳闻声赶上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和站在窗边的沈渊,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那条龙。
    萧艳暗自心惊,抬眼看向沈渊,恰好沈渊侧过身来,她为蛟王身上的寒气所慑,霎时如遇临渊之惧,蛇眸惊恐震动,下意识俯首跪地。
    汪濡也不好受,腑脏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失态。他走上前几步,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哑声问:“走了多久了?”
    沈渊冷着脸没回答,老鸨在后面哭道:“入夜不见的……大概有,有三个时辰了……”
    屋子里的寒意又加重一分,凡人还只是本能地畏惧,却苦了两只妖。千年的蛟王,兽威累如沉山,此刻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几乎要将他们的肩膀压垮压碎。
    萧艳已经快承受不住,体内躁动,嘴里嘶嘶吐信,眼看着真身就要破茧而出,汪濡见状赶紧喊道:“沈渊!”
    “嘶——”
    一声压抑痛苦的嘶叫后,萧艳扑倒在地上,满身是汗,湿透的鬓发黏在脸上,蜷曲分叉,像极了蛇信。
    骤击湖面的暴雨停了,寒意如潮,又唰然退去,空气恢复了原先的微凉。沈渊站着没动,脸隐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老鸨哆哆嗦嗦地跪在萧艳身边,嘴里喃喃自语,被吓得面无人色。
    “已经这么久了,估计是不会回来的。”汪濡提醒道,“你也不……”
    “接着找。”沈渊打断他,咬牙恨道:“只要没回东海,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你何必……”
    汪濡惊于这没来由的偏执,忽地想起他连日颇为反常的举动,劝说的话本涌到了齿关,又被咽了回去。
    沈渊将扣碎的一截窗框砸过去,正砸在老鸨的膝前,厉声斥问:“听见了没?!”
    “听、听见了,听见了……”
    “滚。”
    老鸨立刻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慌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们呢?”沈渊转过头,眸色黑沉,“要我请吗?”
    汪濡皱紧眉,神色复杂,终究没再说话,回身将萧艳从地上抱起,离开了这间昏暗的屋子。
    人走空后,沈渊呼出一口长气,挥袖将角落里的最后一盏烛台灭了。屋里只余一抹黯淡的月色。
    二楼的雅座里,萧艳半躺在椅子上休息,汪濡将司泉安置好后,也推门走进来,坐在她对面,抬手煮水沏茶。
    水钟滴答,子时快过了,十里堤也渐渐静下来。乌云遮月,清辉溃散,夜色笼罩着湖面,水汽升起又降落,随风拂入室内,凝成裳上薄露,满座凉湿。
    蛇是冷血动物,遇冷便困。萧艳打了个哈切,微眯着眼看汪濡泡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好像变了很多。”
    “是么。”汪濡面色沉静,“他的脾气不就这样吗?”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除了那回,我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