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
“少血口喷人!”丹朱倏然出现,手中拿着月老杖,护在锦觅身前“以为觅儿跟你一样诡计多端,阴狠毒辣吗!”
“那上次我遣人送至姻缘府的那些早膳,月老可吃了?”龙君宠笑着诘责月老“我是心狠手毒,也心黑,只是有些自诩光明正大的真有这么白吗?且我不过是一句玩笑,月老如此大动肝火,是因为被我说中了?”
丹朱知道她是在说下毒的事“这件事与觅儿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其实他也是心惊胆战,幸好他们没吃下去“不过那勾连之事,你有证据吗?别忘了,觅儿怎么说都是天妃了,你这般胡乱栽赃,合适吗?”
龙君宠嗤笑一声“我知道天帝对新妃宠爱有加,可这洞房花烛之夜,新妃偏偏跑来旧情人的宫阁缅怀、质问,这就合适了?快走,若鱼儿醒了,恐怕就是天帝也会头疼我夫君的怒火。”
“九华上神,你也是活了几十万年的神祗,应该也懂得老夫要说的道理,这强扭的瓜从来啊不甜,你又何必将天帝和觅儿绑在一起,若你真心怜惜天帝,就该让他再觅佳偶,放了觅儿和凤娃。”丹朱正色,似乎想与龙君宠讲道理。
锦觅蹙着眉头“狐狸仙,凤凰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丹朱却没有听锦觅的话语,继续面对龙君宠:他已经从蛟彦佑的话里话外知晓凤娃并未死去,九霄云殿上她的举动不过是用来应付天帝的谎言,只是他并不知她将凤娃藏去了哪里。
龙君宠淡然“你也是活了十几万年的老人了,这世上什么最容易变?更何况,这瓜又不是我扭的,她若不是自愿,写什么婚书,穿什么嫁衣?难道天帝就是她的备用夫君?与旭凤感情好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天帝这号人,而等她与旭凤的感情不好时就想起自己还有未婚夫?月老你自己问问她,那场大婚时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出嫁的?若没有天帝更迭换朝的事,她现在已经是夜神之妻了,若是那样月老你现在又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舔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丹朱不由略微回眸,扫了锦觅。
锦觅辩驳“那是因为陨丹被润玉修复了。”
“陨丹被修复是真的,可新妃扪心自问就真的因为陨丹被修复而对旭凤再无情意?”龙君宠挑眉“真的吗?骗我们容易,骗自己不易。”
锦觅咬住下唇“我那时,那时……”
“你那时认定是旭凤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月老得知道,就算天帝利用那场大婚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无法掩盖锦觅当初的决定,她当初嫁给夜神的决定无人逼她。”龙君宠接口“还是说她已经知道那场婚礼时天帝要起事?她会一刀捅杀了那时的火神?所以婚礼其实是她想用来报杀父之仇的契机吧?”她目光深邃“我可还记得青丝断情之事,听闻新妃也是用了一缕青丝才知道旭凤精元所在,所以就算天帝不起事,新妃也是会寻机刺杀旭凤的吧!”
丹朱被龙君宠这几问问的无法回答,青丝之事他是亲眼所见的。
“人心不古,从来善变。”这几十万年她看得太多了,美眸看似无波,深邃的很“这般的新妃到底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自己最爱旭凤?”
“锦觅不爱天帝,并不是因为天帝不如旭凤,而是这人心最禁不起算计,天帝的心机之重上神应该也有所察觉,上神对魔尊的不满不正也是被他有心诱导所致,他是想再次借刀杀人。”丹朱苦口婆心“我知上神最是重情重义,所以你肯定更明白,所有的处心积虑和机心权变都抵不过那一颗赤子之心啊。”
“赤子之心?”龙君宠轻轻重复了一遍,轻嗤:竟然又来说什么赤子之心。
丹朱靠近龙君宠一步“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天帝从小就心门紧闭,从不曾与任何人交过心,只是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心机深重。”
龙君宠眼眸一横,冷冷的盯视着看似苦口婆心的丹朱“可是我听闻当年天帝的处境并不好,难道丹朱仙上不知吗?一旦与人推心置腹,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我这个外人都能从仙侍们的只字片语中感觉到天帝的寸步难行,你知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以为只是几句闲话不必挂心是吗?还是在你心里对天帝的态度就是做神仙得大度?却容不得别人说那只死鸟半点不好?同样是侄儿,你可曾知道润玉经历过什么?如果没有,你凭什么大言不惭的只有指责他心门不敞和什么心机深重?就因为你是他的长辈?叔父?哼!”最后一声是轻蔑的嗤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荼姚?他自己心门不敞,又如何指望旁人以心换心!”丹朱似乎自有他的理由。
倏然,一阵寒风凭空而起,龙君宠依然伫立原地“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模样,将心比心?凭何要润玉先把自己的心捧到你们这些根本不关心他的人面前任你们践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荼姚?那只是你认为!当时的天界有多险恶,你是瞎子吗?璇玑宫出过多少背叛之人,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充耳不闻?你别说你不知道,我都知道,一共是二十一个,丹朱,你要不要试试看,被二十一个人背叛,践踏信任是什么样的感觉?”
丹朱一震:他真的不知。
“后面这段话我问过我所熟知的丹朱,现在也来问问你,如果你能回答我就试着回答一下!这么多年来,有谁真正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过?太微一心要用他拿回九华州,而拿回九华州的目的是为了让旭凤成为天帝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甚至还想好了日后让旭凤如何覆灭润玉的办法,这些也就算了,可在润玉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又有谁站出来替他说过一句话!你这个三叔有过吗?!在你家龙娃痛失母亲之时,你可曾想过他会难过?可曾去安慰过?”
丹朱怔色:他当时并不知道此事“是,我是没有去,这件事是后来才隐约露出,可那簌离是罪人……”
“罪人?她的罪何来?你,和那个丹朱真的是一模一样,都享受着作为太微三弟的尊荣,却不见那些被太微踩在脚下之人的血泪,现在却又义正词严的在我面前说的大义凛然。”她的身后留梓池已寸寸成冰,声冷言凌“当初你们各个漠视他,如今,他一飞冲天,自当晴空万里,你们谁都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妄加置评!”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棵凤凰树冻成了冰凌,砰的一声碎成了万千。
而丹朱也被她冲出灵气震飞出去,当场就吐了血。
“狐狸仙——”锦觅见状也急忙去扶他。
“赤子之心?难道他不曾有过吗?”龙君宠周身都是因愤怒而凝结的冰凌“他的心是怎么被冷下来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此间天帝是如何我是不知,可你既然说什么以心换心,那我就和你来论一论!”
丹朱捂住胸口,嘴角还带着暗红。
“鱼儿也曾对太微寄予一丝微薄的信任,可得到什么结果?他曾经相信太微对他母亲不是完全无情,换来的是刚认回的母亲就被荼姚所杀,他也曾经相信过自己的兄弟,可换来的是他对自己未婚妻的觊觎,就算鱼儿不喜欢锦觅,这个好兄弟怎么就不能等一等,非要在他大孝之时与其未婚妻偷欢燕好?!”龙君宠眼睛冷的怕人“鱼儿也曾相信过自己的三叔,可他是怎么回报他的?他困顿的四千年里他可曾踏步璇玑宫安慰过他?可曾陪他用过一次膳?可曾好好陪他下过一盘棋,喝过一顿酒?没有!那位三叔一次都没有去过璇玑宫,他是怕荼姚知道后会不高兴,会迁怒自己,所以他一次都没有去过;随后簌离身死,他也不曾来安慰过,知道鱼儿那晚哭的有多伤心,知道他有多无助吗?他只能抱着自己哭,你们只道他成为了威风八面的天帝,却不知道为此他付出了什么;丹朱,鱼儿有我尚且都如此难捱失母之痛,你可曾想过你那个龙娃当时是什么心情?你说以心换心,对你那大侄儿你给出几分真心,责怪他不对你敞开心门,那你可曾先伸出手?没有付出凭何就想得到回报?凭何他要相信你这个奉承太微惧怕荼姚,从来不曾给过他实质帮助和温暖的三叔?”转眸看向锦觅“新妃也该想想。”
锦觅不由想起那时的一些事。
“凭什么?!凭什么他旭凤就不能承受失去母亲的痛,凭什么他失去了一切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入魔,而不被你们指责?凭什么两位润玉做了天帝就要被你们叫冷血?!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只会苛求鱼儿必须这样,必须那样,必须是君子,错一点就是白衣黑点,永远洗不干净,就该被你们千夫所指,而对已经成魔的旭凤百般宽容?!凭什么——”
已经结成冰的留梓池水在此刻爆裂开来,炸成了无数冰凌,铺天盖地洒下。
龙君宠盯着锦觅“新花神说了陨丹,好,我们就来说说那场大婚,那场婚礼你穿上嫁衣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对旭凤没了感情,便嫁给夜神吗?”继续质问着。
锦觅脸上被爆开的冰凌划出了一些小伤口,不由去摸了一下,有些痛,可是她知道她最痛的是心,不仅是因为旭凤的死,更是因为龙君宠揭开了更多的真相。
“回答不了吗?”龙君宠冷冰冰的挑眉“那我替你回答,是为了要诱杀旭凤!青丝便是证据,丹朱说的没错,这人心最禁不起算计,你们觉得是天帝算计了你们,其实明明你也算计了他,如果他没有起事,自己的天妃在婚礼上或者婚后诱杀火神,这个罪名他就是不想担也推脱不了了,天帝会怎么处置伤害自己嫡子的庶子?你可曾考虑过他会面临什么?你自己要报仇,凭什么要搭上他的性命?只因这个男人不是你的所爱,却爱着你,所以为你陪葬就理所当然?”
“我没有这么想。”锦觅放下手。
龙君宠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是没有想杀旭凤,还是没有想过自己杀了旭凤,润玉会面临什么?”
锦觅有些仓惶“我没有想过要连累小鱼仙倌的,没有。”
“没有?那么难道是要和他一心一意的过日子?”龙君宠三问“我的确没资格质问你这个,因为我曾更过分,可那时我自问没有利用过他人对我的感情;当时天界千头万绪,大家想的都是要战胜因杀了天帝而士气大振的魔界,每一战都很辛苦……”收回思绪,再视锦觅“你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根本压根就没想,解决不了横亘在自己与旭凤之间的杀父之仇,所以选择最简单的了解方式,就是杀了他;你与另一个锦觅心思相同,你们的‘简单’都会造成最坏的结果,不同的是这里的润玉可能会被你连累而死无葬身之地,我的鱼儿却可以活着。”这也是当初那个被拿走了陨丹的锦觅会愿意成亲的原因。
锦觅脱口辩驳“我那时不知道,是,我是恨旭凤,怀疑他,可是三年来他都没有解释,所以我才会误会了他,而且还有那个梦,那个被梦陀经改动过的梦,那都可以证明是润玉一直在诱导我质疑旭凤,所以我才会想出青丝的事。”
“三年来他不解释,你就不查?心存的怀疑就自己认证,认证不是你心爱的人杀了自己的父亲。”龙君宠头发拂动,似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恨“就只会哀怨自艾?不是上神嘛,不是花界少主吗?不是新水神吗?你到底会什么?只会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你刚才问我,我若是你会怎样?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所爱的人不曾杀了我的父亲,因为我相信他不是凶手,因为他杀我爹就是彻底断了与我的一切,这不合乎逻辑,我会动用一切的力量来查清此事,查到谁都无法掩盖真相,别说你无法查、无心查,你的至亲可能因为爱人而亡,你若真心相信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证实他的无辜,就算有阻碍,却还有天界与你父亲交好的众人,有洛湘府、水族众人,上清天你父亲的师父斗姆元君,想查,一定会有办法。”她是一点辩驳都不留给她。
锦觅张了张嘴,只是没说出话来:她说的没错,想查,一定会有办法。
龙君宠居高临下的睥睨蹲在丹朱身边的锦觅“你现在是天妃,九华州意图不明,魔界是天界的劲敌,不管勾结哪一方,天帝都护不住你,还有想想那十二位什么都没有教过你的花界芳主,花界从来都是天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算花神不是哪路神仙都能为之,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锦觅侧眸怨毒的看着她“这一切其实和你都没有关系,你只是为了联合天帝铲除危险才如此步步为营,可是旭凤是无辜的!”
这时有人冷冷的一声“六界安危从来不是几人之责,就算不为了其他人,他是魔尊,也对魔界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难道你觉得他的世界里就只能有男女之情?”
挣扎起身的丹朱回头:是披着外衣的异界润玉。
不等丹朱和锦觅回答。
龙君宠转眸“把你吵醒了?对不起。”他,不是他了。
润玉瞧着未动的龙君宠“这些人我来打发,太晚了,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不需要你动手,这些日子你太累了,墙外的天帝自然会处理的。”龙君宠不满的哼了一声“他现在听栖梧宫的墙根都听上瘾了!”
丹朱和锦觅听闻此言立刻看向那已经被冻住的墙体。
“看来天帝的话毫无作用,今次是你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改日本座便再无顾念。”润玉也微微转头,话是对外面那个人说的“慢走,不送!”
锦觅扶住丹朱,丹朱在离开前看向另一片殿内的黑暗处: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个他很熟悉的灵力存在,可你到底是异界旭凤还是我家凤娃呢?
栖梧宫后花园侧门外。
丹朱和锦觅走出,果然看见天帝站在外面。
“今日起撤丹朱月老仙职,其所辖事务暂由姻缘府他人执掌,月老之位另行选拔能人接替。”天帝面无表情,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起步,走人。
丹朱被这道法旨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知道小白龙无情,但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这般不留情面。
锦觅扶着丹朱,看着天帝自径离去的背影:小鱼仙倌,你又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邝露跟着天帝起步,不过稍稍转头看着锦觅:是啊,花神,有一问你问的真好,为何这里没有另一位九华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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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要虐,东凌元君的事也在进行中,其实我都有伏笔写到的感谢在20200118 22:51:24~20200120 23: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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