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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

      七日后。
    异界九华州的九州华宫中。
    东凌元君帝靳从宫阁内走出,在观灵台看见了她,她侧对自己,手里拿着小酒坛,正对着嘴喝了一大口,然后目光眺望向九州华宫外的景色。
    这座九州华宫与她的那座完全一样,依山而建,观灵台就在山脊高处,可以俯瞰大部分的九州华宫和九华城。
    他走了过去“这里风大。”
    龙君宠没理会他,她现在对他怨恨极重,因为钰倾再次死在她怀里,而造成他这般惨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东凌元君停在她身边“我亲手所酿的桃花醉比起你的如何?”
    “心里苦,酒的味道都一样。”她现在哪里有品尝美酒的心情。
    东凌元君微微垂眸“天帝有句话说的好,我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龙君宠哼笑一声“那是不是我也要学一回新花神,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你的罪行?”既然心里认定你有罪也就不费口舌了,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是啊,你最不屑做那葡萄秧子那般的女子。”就算有心爱之人也不会满脑子只有男女之情“喜欢你眼前的这些吗?”
    “喜欢?”龙君宠放下酒坛,正经的看向他“我不喜欢复制品,不管多像都是假的,更何况看见这些就会让我想起你对我的监视,被人看光的感觉你会喜欢?”自己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就像看到你画的众多妖君宠的画像,我没有半点感觉,只觉得毛骨悚然。”
    东凌元君还是温柔笑意的模样“你不必觉得不舒服,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秘密。”
    “可打住了,不说隔界之事,就算你我同一界,也分开五十几万年了。”龙君宠提醒他“凡人女子都知至亲至疏夫妻的道理,再说你以为钰倾的死对我来说就这么无动于衷?”
    “我更愿意你恨我,如果钰倾能让你恨我,就代表你对本界的人还会有情感。”所以他不生气她的怨怼“阿妖,如果你心痛钰倾的死,是否也该体会我这些所受的苦。”他不需要她体谅,只想她体会。
    龙君宠轻叹一声,转了话题“你打算如何让九华州回归天界?”
    “天帝已经知道九华州的存在,虽然因为与异界天帝的联盟而对九华州持有一种‘敌意’,但也只是因为对九华州不了解……”
    “所以你想用簌离作为沟通的开始?再利用她向天帝释放所谓的善意?”让天帝可以长期的挽留住生母的法子就是他释放的善意“可我已经告知天帝这个挽留对他的私德有莫大的损害,有太微这个失德而被推翻的前车之鉴我不信这位年轻的天帝真会完全不顾‘德行’。”
    “的确,你在天帝面前吐了血,并将簌离挽留到不伤其私德的最大极限日子,于是我再告知他那个办法,就是损伤他私德的开始,你知道他最重自己的颜面,恐怕若他执意挽留,天界很快就会传出关于簌离存在真相的流言蜚语,簌离亏欠儿子良多,你说不动天帝便从簌离这里下手,让她为了儿子的德行,选择自己主动离开。”东凌元君语气是附和,实则是揭穿她的那些小动作“你知道簌离一定会自己离开。”
    “因为她是母亲,为母则刚。”她曾经为了让儿子登帝残忍的拒绝与儿子相认,就是怕自己的事会牵连他,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存在成为儿子私德有损的原因“天帝会震怒,但簌离一定会劝他,只是我没想到新花神会成为一颗废棋,甚至反而你的一种助力。”天帝不被情劫所绊,自然会更专心政务与母亲之事。
    东凌元君弯起嘴角“因为他也是润玉,阿妖,你真觉得他会对所见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你是说嫉妒?”并不是因为她而嫉妒鱼儿,而是单纯的嫉妒几乎相同的人却能拥有自己最渴求之物,而嫉妒会让恶意陡生“不要以为你教过他一些东西就很了解他,我对鱼儿都不十分了解,更何况是您这般不露面的老师。”
    东凌元君知道她在套自己的话“这般确定?”
    “嗯,簌离就是证据。”如果他真是你的徒弟,你不会让我说出缚灵棺是多可恶的存在了“他对生母的亏欠、眷恋是不会容你这般重塑其母之躯,偏你重塑了簌离,更他从我嘴里知道了这种重塑的危害,所以,他并不是你的弟子。”
    东凌元君赞赏的点头“的确。”你说的没错“更有一点我不会收他做弟子,因为我并不喜他;你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有心机手腕的不少,可那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唯有那个孩子……所以我怎么会收他为徒?”让一个‘夺走’爱人的相同少年在自己面前,对他何尝一种伤害。
    “这么说此间天帝被天界众仙冷待也有你的功劳了?”龙君宠记得调查有关此间天帝时有过的一些事“幼稚。”竟然将对鱼儿的怨恨转嫁到‘无辜’之人身上,然后冷嘲“其实你根本不必用簌离做筏子,而该对那个孩子实话实说,告诉他你能做天帝都是我大人大量,不然我早就因为嫉妒而杀了你。”
    “我承认你说的幼稚,但也可以完成你最后的言语。”杀了真正让我嫉妒的人。
    龙君宠勾勾嘴角,似笑非笑“我对此间天帝说过一句话,记得是这般说的,如果鱼儿因为你而所有损伤,我会报复的!”这句话对你也有效。
    东凌元君近了一步,也拉近了与她的距离“阿妖,你我非要这般争锋相对?”
    龙君宠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簪子,是上次夺意时出现的桃花簪“阿靳,你我都清楚,就算这支簪子重现也不是我当初拿到的那支了。”都说物是人非,可现在物都非了,抬手将此簪簪于自己发间“有一些物可以重做,但有一些……流逝而去,哪怕是我们这些神祗都无可奈何……好看吗?”朝他笑起,歪头问。
    东凌元君眼中是戴着桃花簪,面露甜美笑容的昳丽,就像当初她第一次戴上这支花簪时的模样——
    倏然。
    东凌元君将龙君宠紧紧拥住,声音却有几分颤抖“阿妖,阿妖……”若是当初没有谎言和欺骗,他能将她护的再好一点,能早点说服父帝母神,能防住钰倾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他们的一生何至于如此凄凉。
    龙君宠的泪也凝聚在眼眶,这么久了,她都快忘记他身上的味道,抬手,却不敢搭住他的后背“阿靳,如果当初我知道你会中灭灵箭,我也愿意为你挡。”哪怕你骗我,这也是对她的阿靳所言。
    “不!”他说的很坚决,臂膀拥的更紧了些“我不愿意。”虽然苦,可我更愿意你活着“阿妖,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千年万载,重见的希望。”我们现在不就重见了。
    龙君宠最终还是也拥住了他,她会愿意进入这个躯体就是因为此,这是此间妖君宠最后存在的证据“阿靳,其实我真要谢谢你,谢谢你如此费尽心机,不管对错的做了此事,能够与你重逢是我一次次绝望后的奖赏吧。”她要纵情一次,好好的与他告别,送走他也‘送’走自己心里的阿靳。
    “是,也是上天对我锲而不舍的奖赏。”东凌元君的手掌托住她后脑“你的苦我都知道。”可我有多苦你不懂。
    龙君宠也紧紧拥住了他“我懂。”只是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
    东凌元君不由微微侧转,但因为拥抱的动作,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你懂?”
    “君问归期未有期,何当再剪西窗烛。”龙君宠闭上眼,用力拥紧些,再拥紧些“阿靳,你让我活着,可是没有你我怎么活?为何你自己走还不够,还要带走,孩子,为何?”
    “我的错,是我的错。”他没有阻止她这般做,反而安抚起“阿妖,你怪我便是,我认错,你要怎么罚,都行。”
    龙君宠一口咬在他肩头,狠狠的咬下,似乎要将这许多年的苦痛都宣泄出来,边咬边哭。
    东凌元君肩头渐渐湿润,但他只是安抚的摸着她的发,并抬手阻止了远处白凛的靠近。
    龙君宠终于松口,闭着眼,头顶住他的肩胛,嘴里是来自他肩头伤口的血腥味:他果然大限将至。
    一颗眼泪滴在地面上。
    阿靳,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送你走。
    东凌元君则看着近在眼前在她发间的桃花簪,神色不定。
    ……
    琼华宫。
    润玉与旭凤对视着,谁的脸色都不好。
    润玉也是生生养了七天才好转。
    彦佑夹在他们当中自然左右为难“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俩不要先打起来啊,内耗绝不是明智之举。”
    “润玉,你该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了!”旭凤想知道不是那些他写出的“里面是什么情况?”而是那些他没有写出的,旭凤料定他留了一些所知。
    “该?什么是‘该’?”润玉淡然冷对。
    旭凤气极“什么意思?姑姑身在险境,你却跟我在这里咬文嚼字?”
    “是啊,润玉,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都七天了。”彦佑也是这般想“如果你们俩有什么‘后招’现在还不可以告诉我们?”
    润玉看似轻笑,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龙儿已经确认东凌元君大限将至,你们以为我不想动吗?”
    他们两人都看着他。
    “时机未到?”彦佑挑眉“那,你们在等什么时机?”
    润玉俊眸微动“自然是在等能‘动’的时候。”
    旭凤眼珠转动“她从冥界借出的兵其实一直在魔界某地待命?冥界阴兵到不了天界。”更不要说迎战九华州了。
    润玉不动声色“没有天帝特许自然不行。”
    “那个天帝不会同意的……”彦佑双手环胸,脱口,很有把握的看向润玉,但也在下一秒品味出了润玉此话的画外音:此间天帝自然不会特许,但眼前这位也是天帝啊——
    润玉眸黑深幽,手中幻出一叠竹简“你们看看。”不想他们打无准备之仗。
    旭凤接过“你真想与九华州开战?”
    “本座不想,但也不怕。”润玉气定从容“龙儿是想安静的‘送’他走,但我看未必能做到。”所以有些事他们并未停止筹谋。
    “这东凌元君会不会用延长簌离仙子的法子与天帝暗中勾结?”彦佑也想到这层。
    润玉不介意“这个由他。”东凌元君若这么做,那天界很快就会传出一些天帝并不愿意看到的话语来。
    “果然你们俩都算计好了。”旭凤冷哼一声:他们俩看似无所作为,实则无所不为。
    论口舌,润玉不会输任何人“不算计,那来此做什么?在家里坐以待毙就是了,魔尊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想想才出生不久的亲妹。”转眸彦佑。
    彦佑立刻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我知道我有很多牵挂,这边美人那边美人儿我都在意着,所以很赞同你的算计,你算,多算算。”
    润玉对彦佑的纨绔不予置评,转身离开。
    彦佑瞅瞅旭凤“你刚才的话我不认同了,他们俩这次都是拼了命的,一个只身入敌穴,一个愿受神魂分离之苦,这种算计,哪对天帝夫妇能做到?特别是再得知有孕之后依然如此?”
    “我只是恼怒……”
    “我知道你怒什么。”怒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彦佑抬手指指旭凤拿住的竹简“那就好好看这些吧,虽说魔界的事你与姑姑的想法不同,可她杀也杀了,你也该放下了,她杀的不是你,也不是你所知的擎城王、卞城王父女;对她来说此间天帝是外人,此间魔界人更是外人,只有你才是她侄孙。”
    “那你还这么帮这里的新花神?”旭凤嘲彦佑。
    彦佑挑眉“我越帮她,姑姑就越讨厌她,她就更倒霉,天帝也能更看清新花神与自己的不合适,或许还能早点分开,免得互看生厌。”
    旭凤微微张嘴,然后呵了一声“果然是他的义弟,你就不怕适得其反?现在这局面天帝已经对她生厌,但未必会放了她。”
    “事情的发展我也没想到。”彦佑做了个失算的表情,但也正色“不过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更何况现在这个局面,天帝身边有了新的牵绊,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我这个做叔叔的其实还挺期待能抱抱侄儿的那刻,那孩子不知会更像谁。”
    旭凤深呼吸了下“我看完给你。”说的是竹简,既然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那就努力做事,说完也转身离开。
    彦佑不理会旭凤的离开,反而眯起眼:说起现在这局面,他想到一件事,毕竟自己也是彦佑,所以蛇彦佑,姑姑虽不在,可你也不要为了帮锦觅而做些什么事出来才好,不然润玉一怒后果会如何真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