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 玩家【毛绒控晚期】准时来到了铁锤酒馆。
    明明这宝贵的时间应该用来睡觉，或者留着白天用来升级打怪，再不济欣赏风景, 或者是锤炼自己的生活技能，都比在这酒馆耗上几个小时听着这群npc们吹牛打屁更有意义。
    但她鬼使神差地, 每天到了时间就上线，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到铁锤酒馆的门口，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推开了大门，接过了矮人老板汉克的麦酒。
    来了半个月, 她现在居然喝这麦酒喝习惯了。
    前几天给室友过生日喝的啤酒，送进嘴里都差点吐出来, 因为不习惯。
    “唔，炸薯条的盐有点少了。”
    半兽人布莱姆一屁股做到玩家【毛绒控晚期】的对面, 拿起来一块薯条大口咀嚼。
    “那是因为你的口味太重了, 我吃着正好。”
    她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
    大概因为布莱姆是npc, 是游戏里的, 并非现实中的人, 相处起来格外的轻松。
    她可以随意地，没大没小的来往。
    布莱姆哈哈哈大笑了一会儿, 随即面色严肃了起来。
    “这几天你晚上不要过来了, 老老实实呆在旅馆里, 身为一名合格的淑女，不应该在晚上八点之后出门。”
    这段话说出口，不光是玩家【毛绒控晚期】惊呆了, 连一旁的洛莉斯都愣住了。
    “淑女”这个词, 能从布莱姆的嘴里蹦出来？
    还有晚上八点不要出门？
    前几天玩家【毛绒控晚期】刚来的时候, 布莱姆还夸她不愧是半兽人一族的冒险者，无所畏惧。
    今天怎么冒出来这么段话？整个变了口风？
    这几天不要让她过来，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布莱姆过来好像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又干了一杯麦酒，便走了。
    酒馆里剩下的人所剩不多，徒留洛莉斯与【毛绒控晚期】面面相觑。
    “洛莉斯，布莱姆的意思是，让我最近晚上八点以后不要再出门了，对的吧？”
    她询问道。
    洛莉斯点了点头，很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你最近每天夜晚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洛莉斯询问道。
    【毛绒控晚期】陷入思索，她最近过来了酒馆半个月，零点这个时间已经是游戏中的深夜，街道上除了醉汉与偶尔巡逻的守卫，就没有人。
    不过近些日子，她过来的时候，街巷的转弯，下水道，等等角落，似乎都多了一些人。
    她本来也没有在意，毕竟酒馆每晚上人都这么多，醉汉们大晚上在街上游荡也实属正常。
    “街上最近好像多了不少人，而且是避着人的。”【毛绒控晚期】想了想说道。
    “不知道做什么，似乎有点鬼鬼祟祟的，但我也没注意，有点害怕，就赶紧过来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
    洛莉斯握着烤钳的手一滞，这么说来，这段时间，晚上一直有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在行动。
    而这些行动，如布莱姆等酒馆的人都看在眼里，或者说听到了风声。
    这地下世界是有帮派一类的，会是一些私斗，还是和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异常有关？
    比如暗影那日提到的“无月之日”？
    因为最近酒客过来的越来越少，是个人都知道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但是铁锤酒馆的老板汉克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半分表示。
    问他也问不出个什么来，酒馆打烊之后，洛莉斯扫了一眼论坛。
    因为星海的夜间对于怪物们的加持尤其大，玩家们的夜视能力不太高，基本没有办法打怪，大部分玩家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游戏时间，天黑之后就下线。
    眼下虽然是半夜，但是许多玩家都在游戏论坛上网冲浪。
    《星海这等级是不是太奇葩了，升十级转职花两个月，这得玩到猴年马月去？》
    这是控诉游戏小怪太难打，等级提升太慢的，不少玩家在此附议，又有玩家反驳如此才是具备真实性的世界，但不少玩家表示，游戏不就图个爽，现在玩星海，可很少体会到爽字。
    《八一八开服到现在最鸡肋的职业》
    六大职业骂战现场，隐藏职业选手下场直接反转，遭遇群体围攻。
    《隐藏职业大盘点，其中六成落入高玩及工作室手中。》
    《吃瓜一线！伦特尔城惊现人傻钱多土豪玩家，拍卖会豪掷千金只为博npc一笑》
    这个时候在论坛最上面的，多是一些具备看点和争议性的帖子。
    找了半天，看了一圈的玩家八卦，还有公会招募一类，。
    早上出门，洛莉斯注意到街道上有大量的人员聚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看热闹的打算，但却有人往她的手里塞着小纸片。
    这是什么？
    反对《王国谷物法案》？
    她混在周围听了两句，大意是格兰王国谷物产量不足，准备从其他地区进口，眼前的这些人都是伦特尔城周围农庄农田的农民，汇集在此反对□□。
    顺手将纸片放进包里，洛莉斯看着人越来越多，似乎有不少本地街区的人也出来凑热闹。
    不知怎的，今天早上街上的人格外的多，洛莉斯甚至注意到，有不少人在采购大量食物和日用品？
    什么情况？如果《谷物法案》推行成功，粮食的价格日后会下降，也不用现在就开始囤货啊？
    比起自己在这瞎猜，还是等下问问乔安娜教授这个本地土著比较靠谱。
    ...
    “□□？囤货？”办公室里，乔安娜听了洛莉斯的问题，挠了挠乱成一团的头发。
    “大概是因为无月之日要到了吧，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历史的教训很惨痛，总会有人以防万一囤货的，这几天物价应当是已经涨起来了。”她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地说着。
    “无月之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洛莉斯希望能在乔安娜这里得到详细的解答。
    正如暗影曾经给洛莉斯讲述的内容，百年一次的无月之日，天地沉寂，没有半分光亮。
    好在的是，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就算是贫穷人家，也点得起油灯与蜡烛。
    无月之日是怎么出现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的没人知道。
    但在记载之中，每当无月之日来临，天地变色，黑暗笼罩大地，星海将降临灾难。
    根据占星师和各大神殿的推算，无月之日应当就在这些时日快要降临。
    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家，已经开始提前做准备，说是无月之日，但并非只有一日，也许会持续连绵几日，也许会持续一整个月。
    但自一千五百年前，众神降临于星海，庇佑信众，无月之日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一千五百年前呢？”洛莉斯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众神在一千五百年前降临，但无月之日却是始终存在于星海之上的，之前，怎么办？
    乔安娜喝了一口茶，“洛莉斯，你要知道，如今的历史课本，最早的记载便是从一千五百年前开始的。”
    “你所说的那个时代，在如今被称为‘史前’，被神殿视为禁忌，无人敢去触碰。”
    洛莉斯摇摇头，“禁忌是何人规定的？凡走过，必有痕迹，历史同样如此，压迫之下才有斗士，即便这是禁忌，但总有人会去看见真实，不是吗？”
    乔安娜放下了茶杯，面庞贴近了洛莉斯，“所以，亲爱的，你想要知道什么？”
    旁人说是听到乔安娜提到“禁忌”之类，定然会缄默不语，或者就此转变话题，洛莉斯却继续接话下来，明显对于这段“禁忌”很有兴趣。
    “乔安娜教授，我想要知道史前禁忌，所有不存在于现今记载的东西！”
    提到所有的时候，洛莉斯加重了语气。
    乔安娜勾起唇角，她就说过，第一次见面，她便知道，眼前的小姑娘需要她。
    “所以，你能为我提供什么？”
    她问道，交易是双方相互的，如此敏感的信息给了洛莉斯，洛莉斯又用什么来回报她呢？
    洛莉斯过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自己能够提供的筹码，不多的钱币，一手的厨艺，法术。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各个都不是很出挑。
    还没等洛莉斯回答，乔安娜自己率先开了口“我听暗影说，你在铁锤酒馆，日后我去的时候，免费为我提供食物怎么样？”
    带着单片眼镜的乔安娜俏皮地眨了眨眼。
    两手相握，“教授，合作愉快，我在铁锤酒馆期待您的到来。”洛莉斯说的情真意切。
    今天是周末，王国大学学院的人不多，乔安娜的办公室本来也没有多少人来，门一锁上，安安静静的。
    “洛莉斯，您认为神明是什么？”
    乔安娜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在大部分神殿的教义之中，神明无所不能，至高无上，掌控着一方权柄。”
    听着洛莉斯的回答，乔安娜打了一个不符合她形象的响指。
    “一千五百年前，神明出现，便是你所说的形象，传道者们宣讲着教义，被神明在无月之日解救下来的人类便成为了信众，一代又一代，已经一千五百年，如今的星海大陆，神明割据四方，格兰王国是光明女神与知识之神的领地，兽人王国由黑暗女神与战争之神的领地......”
    “信徒们祷告着，祈求着神明的垂怜，向教堂的牧师们告解着内心的罪恶，为神明奉上信仰，铸就金身，仿佛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明带来的，赐予的，垂怜给人类的。”
    乔安娜的语气十分嘲讽，显然，即便是身为大学教授，她也并非是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
    “现在的人类没有了信仰就仿佛没有精神支撑，可一千五百年前，在那之前，我们星海的先祖们可没有神明。”
    “一千五百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人类靠着双手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们信仰自己本身就是力量之源，那个时候，人类乃是部族群聚，他们的首领，被人称之为‘巫’”
    “巫是人，是部族的首领，是部族的信仰，带着人类筚路蓝缕，建设家园，无所不精。”
    乔安娜的脸上迸发出强烈的崇敬。
    “神明不死不灭，巫却是人，人终有一死。”
    “神明能够直接赐予信徒充足的衣食，但巫只能够带领族人寻找食物，织布为衣。”
    “神明能够直接赐予信徒完好的身体，但巫只能用药草医治身上的伤势。”
    “神明能够直接赐予信徒强大的力量，但巫只能从一点点基础教起。”
    ......
    “神取代了巫，一千五百年前开始，星海之上的巫越来越少，之后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也被各大教会所禁忌，不允许提及，不允许记录，不允许，存在。”
    “巫是人类，也曾经无所不能。”
    “但现在，人类总有缺陷，唯有神明无所不能。”
    乔安娜的语气有些低落，骤然之间，天地变色，窗外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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