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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他们一齐朝他看去,李德福这才看见皇上还抱着一个人,可不就是裴司艺!他哎呦了一声,一拍脑袋:“奴才糊涂,奴才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便喜忧交加的关上了门。
    喜的是皇上终于开窍了,忧的是他打扰了皇上的好事,这可真是……唉!李德福重重的叹了口气,只能求裴司艺留皇上留的久一点了。
    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担忧自己今日的命运时,没想到皇上居然出来了,他惊讶道:“皇上,这……”
    祁淮止住他的话,淡淡道:“丞相在哪儿?”
    李德福连忙带路,心里止不住的失落,唉,皇上啊,丞相的那点事哪有裴司艺重要!他遗憾的看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又颠颠地跟上了祁淮的脚步。
    养心殿中的裴昭颜捂住怦怦跳的心口,还有些难以置信,皇上刚刚是想抱她吗?还是想亲她?
    她的身子软软的滑下来,没有一丝作画的力气了。
    呜呜……皇上肯定知道她想画他,才离得那么近。裴昭颜痛苦的捂住脸,太犯规了!
    坐了不知道多久,养心殿暗了下来,裴昭颜拍拍脸站起身,忽然有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路,养心殿的景致也随着烛光的移动忽明忽暗。
    流光溢彩,又重归黯淡。
    裴昭颜看清来人,眼前一亮,边挥手边道:“紫檀姐姐!”
    紫檀在点蜡烛,裴昭颜也上前帮忙,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不早些点?”
    “这是皇上的吩咐,说是要到天黑的时候再点蜡烛,不然浪费。”紫檀笑着解释,又把她拉到一边,“这些事奴婢来做就好,作画的手大都金贵,您歇歇吧。”
    裴昭颜摇摇头:“左右我也无事,帮你还能快一些。”
    紫檀感激的笑笑,两人做事显然比一人快得多,快做完的时候,眼见着时辰还早,裴昭颜想起什么,和她闲话:“近日怎么不见青黛姐姐?”
    紫檀手一抖,烛台差点掉下去,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她强自镇定的把烛台放在桌上,又把手背过去,笑着说道:“青黛最近不舒服,皇上让她养着呢。”
    “原来皇上这么好呀,”裴昭颜没看见她的动作,低声道,“我还以为皇上很凶呢。”
    是很凶,紫檀笑笑没接话。多说多错,她不敢再说了,点完了蜡烛就飞快的走出了大殿。
    裴昭颜平复了下思绪,却没有了画养心殿的性质,索性在养心殿走来走去观察起来,直到看见心心念念的花瓶,终于停下了脚步。
    皇上现在不在……裴昭颜不由得兴致高昂起来,开始学着画紫藤花,不赏给她那她就自己偷着学!
    这一画便是小半个时辰,祁淮回来便看见裴昭颜,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提笔作画,心里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满足,她像是在等他归来。
    注目片刻,他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走近,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走的格外缓慢。
    来到裴昭颜身后,他闻见一股淡淡的香,轻轻悠悠的往他鼻间钻。他匆忙远离了一些,脚步声有些大,裴昭颜疑惑的回头,便看见祁淮冷着脸站在一旁。
    她忙不迭的行了礼,心知又忘了时辰,懊悔不已。
    祁淮站着没动,还没等他说什么,余光看见一个青衣姑娘慢慢走来,她声音轻轻的:“皇上,紫檀姐姐吩咐奴婢送养神汤。”祁淮摆摆手,那女子放下养神汤便走了。
    裴昭颜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皇上身边并没有什么嫔妃,只有一青一紫两个宫女,可是这个青衣姑娘她没见过呀?
    祁淮见她疑惑,随口问:“看什么?”
    裴昭颜问了出来,祁淮觉得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便道:“她是青黛。”
    “可是……”声音和长相都不像啊,裴昭颜默了默,心中莫名有些发凉,也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每次从养心殿出来,裴昭颜都会如丢了魂一般,这次尤甚。
    青黛死了。
    自从那次她蹲麻了腿,就再也没有见过青黛,也怪不得每次提到青黛,紫檀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是青黛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不过是把不属于她的工作交给了她、和她抢了画像。除此之外并没有得罪谁,皇上为什么要让她死?
    裴昭颜如坠冰窖。皇上想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花鸟使如是,青黛如是,后宫的嫔妃也如此,只要不合皇上的意,通通都该死。
    她打了个冷颤,疾步走回画院,又慢慢顿下脚步,花鸟使一事是她误会了皇上,万一青黛的事也是误会呢?
    裴昭颜在画院附近徘徊不定,她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去问紫檀。
    画院和养心殿离得不算近,来回一趟耗费了她许多力气,快到养心殿时候她有些累,决定歇一会儿。前面便是回廊,她快走两步坐下来,迎面走来一对姿容出众的璧人。
    她好奇的看了两眼,这才发现是睿王爷祁清和睿王妃程玉墨,又连忙起身行礼。
    祁清略微颔首便要走,程玉墨却拧眉停住了。祁清察觉到爱妻的情绪,疑惑回头,温润道:“墨儿,怎么了?”
    “宫中竟有这般绝色的女子,”程玉墨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又转首朝祁清笑的乖巧,“我见了喜欢。”
    祁清一眼未看,满心满眼都是程玉墨,他上前牵她的手,声音更柔:“墨儿才是倾国之色。”
    程玉墨听了又笑,更显娇媚,两人相携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裴昭颜刚坐下,听见方才和她一同行礼的宫女羡慕道:“咱们睿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啊,瞅着真是般配。”
    另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说:“嘘,在宫里别说这事儿,你忘了啊,皇上是最不喜睿王妃的。”
    “可是我瞧着王妃人挺好的啊,不愧是丞相的女儿,长得美极了。”
    “哎呀,看来你是真你忘了,睿王妃以前和皇……”
    两个宫女走远了,声音也压的极低,裴昭颜便没再仔细听,心里想着其它的事情。
    皇上的兄弟众多,各个都死于夺嫡,唯有向来不问政事的睿王爷活了下来。不过真的有这么简单,只是因为他与世无争的性子吗?
    她想不通,又一次望向回廊,睿王爷和睿王妃已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想起目光阴沉的祁淮,还有那些无疾而终的嫔妃,裴昭颜的脊背莫名的一阵发冷,若是入了后宫,她还有活路吗?
    她站起身,匆匆往养心殿走去。
    紫檀正在调.教底下的宫女,见裴昭颜来了,她连忙笑道:“裴司艺,皇上如今在养心殿和睿王说话呢,您是要去养心殿?”
    裴昭颜摇摇头:“紫檀姐姐,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紫檀虽是这样说,心里却已经有了些猜测,她把裴昭颜拉到偏僻的地方,低声问:“你是不是想问青黛的事情?”
    裴昭颜急忙点头,又苦恼道:“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会不会是因为我上次连累了她?我一直没有过问这件事,我还以为青黛没什么事……”
    她心里的不安愈发明显,她攥住紫檀的手,焦急道:“紫檀姐姐,你快说呀!”
    紫檀皱眉不语,许久才说:“我也不知道,总之自那日起,我再也没有见过青黛。李公公又送来一个名叫青黛的与我同住,或许……这便是这身紫衣和青衣的命运吧。”
    她揉揉身上浅紫色的衣裳,想起过往的一些事。她以前是养心殿的洒扫宫女,后来直接被提拔到皇上身边做了大宫女,从前一直管着养心殿的紫檀却不见了,而她成了紫檀。
    上一个紫檀去哪儿了,并没有人知道。
    裴昭颜回了画院,耳边满是紫檀的话,她说青黛被皇上带去训话,然后李公公出去了一趟又回去,接下来的事除了皇上和李公公,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养心殿都是人精,人消失了他们也不问,做着今日的杂事,又惶恐明日的命运。
    裴昭颜上了床榻,抱着被子取暖,她止不住的发抖,原来皇上昨日说的都是真的。他手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旁人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她自然也不敢反抗,可是封妃一事还未有旨意。裴昭颜咬唇坐起身,神情逐渐坚定起来。
    过两日便是宫女出宫的日子,她混在其中,或许可以逃走。
    次日一早,裴昭颜醒来没看见李韵,这倒是奇了,她去问隔壁的师姐,说是出宫给人作画去了。
    裴昭颜心神一动,故作镇定的回了屋,又谨慎的锁上屋门,开始翻找出宫的腰牌。
    若是有世家邀约,宫廷画师也是可以出宫作画的,一连三五日不回来也是常事,只要在宫门处记了名字即可。
    终于找到腰牌,裴昭颜吹了吹上面的灰,吸了一口气后又被呛得眼泪直流。她眨眨眼睛,拼命把眼泪逼回去,红着眼睛把腰牌藏了起来。
    她不能像李韵那样大摇大摆的走,晚上再出宫就好,轻易不会被人发觉。等皇上察觉的时候,她已经逃出京城了吧。
    她托着下巴想了片刻,觉得这个计划虽然仓促,但也算是行得通。见天色还早,昨晚又没睡好,她躺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裴昭颜翻了个身,觉得腰间有点硌,她皱眉随手摸了摸,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今晚是她准备出宫的大日子!
    她慌忙把腰牌放进怀里,看了一眼刻漏,还不算太晚,连忙拿起准备好的小包袱,做戏做全套,她想了想,带上了画架。
    顺利出了翰林院,裴昭颜松了口气,又怕自己脚步匆匆惹人注意,不得不慢下来,所幸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一路顺利走到藏书阁,她也没敢多作停留,此处人少,她脚步匆匆的绕过藏书阁,往畅音阁走去。
    宫门便在畅音阁不远处,裴昭颜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攥紧小包袱,心里默念着一会儿要说的话,把守门的冷脸侍卫想象成守着藏书阁的好心大叔们,这才安心了点。
    “我是去给世家贵族画画的,不是逃命的!”裴昭颜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我可以的!”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她往四周看去。畅音阁自从皇上登基后便未曾修缮,皇上不喜美色,也不通音律,是以畅音阁和旋舞阁如荒废的冷宫一般凄凉,往日丝竹声声也化成了乌鸦的粗噶叫声。
    裴昭颜止住脚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小幅度的偏头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人出现,可是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也如影随形,距离把握的极好。
    她吓得要死,飞快的往前跑,也不想着什么出宫逃命的事情了,怕是今晚就要丧命了。眼见着宫门就在前方,裴昭颜看见冷脸的侍卫也觉得亲切,她正想跑过去,忽然被人捂住眼睛和嘴巴,被迫进入畅音阁。
    一时间腐朽的灰尘味和龙涎香气一同袭来,裴昭颜在黑暗中惊恐的瞪大眼睛。
    她好像要完了。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呼吸也出奇的一致,裴昭颜紧张的抿了下唇,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她吓得没敢再动,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像是在被凌迟。
    这种感觉,分外难熬。
    许久,祁淮终于把手放下,他慢悠悠的把手背过身去,又捻了捻指尖残存的滑腻触感,才冷冷出声:“想跑?”
    第23章 别哭
    皇上现在一点就炸。
    裴昭颜深刻的认识到这个道理,她正想乖乖低头认错,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个好主意,她鼓起勇气解释道:“皇上,其实臣妾是来畅音阁作画的!”
    “哦?”祁淮轻笑一声,声音却没什么温度,“那你见了朕跑什么?”
    裴昭颜咬唇不语,许久才颤颤巍巍道:“臣妾怕黑。”
    “怕黑啊……朕的养心殿亮堂,”祁淮的语气变得懒散,像逗弄一只小猫小狗,“跟朕回去。”
    裴昭颜受惊般的跳开,摇头道:“不行不行,臣妾还是回画院……”
    “你不愿?”祁淮打断她的话,声音冷淡了些,目光也变得冰冷。
    裴昭颜却没有察觉,她捏着包袱的一角,想起什么又猛地把包袱放到背后,干笑道:“臣妾无事自然不能去养心殿打扰皇上,那臣妾就先走了。”
    祁淮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教人看不清。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裴昭颜当他是默认了,轻手轻脚的便要离开,行至门槛处,他却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