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节
几天起早贪黑下来,御医给出的答案令盛言楚瞠目不已。
南域各大岛,竟是围绕陵州城的几片岛屿毒素最厉害。
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华宓君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吐了起来。
夜里,来到陵州城数日的程春娘首次敲开了夫妻两人的房门,来商量的话题和盛言楚想得一致。
——转移华宓君。
要和盛言楚分居两地,华宓君内心自是不想的,但为了肚里的孩子,华宓君必须做出取舍。
“我回宋城陪老祖宗。”华宓君没闹,抚着肚子微笑,“有小家伙和老祖宗陪着,想来我不会孤单,只娘和楚郎要辛苦些了,陵州的毒……”
程春娘笑说她会小心,又嘱咐华宓君去了宋城后,务必少吃宋城的海鱼。
程春娘走后,盛言楚坐下来仔细交代华宓君去了宋城后的注意事项。
“宋城情况比陵州要好很多,但鱼还是别吃了。”
华宓君认真点头,盛言楚往包袱里塞了四五个玻璃瓶,华夫君觉得新奇,拿出来观摩了一番。
“这是?”
盛言楚静静地教华宓君拔瓶盖,打开后瓶口对着华宓君,闻到熟悉的白雾气味,华宓君眼睛一亮,旋即将包袱里的玻璃瓶往外拿。
“宓儿——”
华宓君开启孕后碎碎念:“这东西定珍稀的很,给了我,那你怎么办?左右宋城不碍事,我便用不上这东西,倒是楚郎你,陵州城的淡水价钱快和肉价持平,你每日又要在海边行走,更得带着这水…”
盛言楚心中感动不已,从背后抱住华宓君,亲昵的低笑。
华宓君脖子发痒,转过身问盛言楚笑什么。
盛言楚没解释,而是另开他口:“每隔三日,我就让阿虎过去看你和老祖宗一趟,最迟半个月,我也会抽空带着娘回宋城照看你和孩子。”
程春娘也是有儿子的人,陵州这么乱,程春娘自是要先紧着盛言楚这边。
半个月算两轮休沐,到时候他可以攒攒假期去宋城跑个来回,顺便在宋城放一些白雾水给华宓君饮用。
一听盛言楚坚持要将白雾水让她带着,华宓君不由耍起小脾气,躺进被窝不理人。
盛言楚失笑,对着华宓君好说歹说才哄好。
“都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还有很多。”
“很多?哪里来的?”华宓君声线陡然拔高,意识到这是秘密,华宓君吐吐舌头脑袋往被窝里钻。
盛言楚将憋气的小姑娘拉出来,亲了亲华宓君的额头,平心静气道:“等我将陵州的事安置好,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华宓君楞了下,藏在被窝里的手将盛言楚抱得更紧了。
送走华宓君后,盛言楚彻底忙了起来,可不论他往陵州附近的水里投多少解药都不管用,盛言楚不由烦躁起来。
“盛大人,老朽瞧着这事态不对劲啊——”
熬了两个通宵的盛言楚才趴在书桌上睡了会,耳边就传来几个御医急迫的说话声。
“咱们一车一车的往各岛水源处放药都淡化不了毒素,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故意投毒。”盛言楚打了个哈欠,掀开眼皮,啧道:“徐医官,有人要整咱们。”
准备来说,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他一调查南域的毒水,那人就将他的视线桎梏在陵州城,他现在身兼陵州城的通判官,陵州出了幺蛾子,他的精力自然而然要落在陵州这边。
只这背后之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单单冲他来的么?若是这个,大可直接将毒下在通判府,这样他死得不更快吗?
徐医官在宫里见惯了尔虞我诈,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若有什么深仇大怨,摆上台面上说不成吗?这样糟蹋咱们的心血,咱们几个苦一点都没事,只这样一来,陵州城百姓跟着遭殃。”
“百姓?”一行中年岁最大的周医官气得捶桌,花白胡子往前一翘:“放眼望望,如今城中还有多少百姓?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依老朽看呐,再过几个月,陵州城就实打实成了一座空城。”
说着,周医官扭头看向座上的盛言楚。
“盛大人,不是老朽说话难听,陵州城日后若落得一个空城的名号,您不好跟官家交代吧?”
盛言楚拧了拧眉头,周医官说得对,陵州城的人若跑光了,他这个新上任的通判官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脚长在老百姓身上,他们要走,难道他还能砍断老百姓的脚不成?
御医们各说纷纭,最终汇成一句话:“盛大人,您得想个法子啊,咱们可不能再继续投解药了,物极必反,海水淡化不了解药,到时候火毒涌上来,陵州城就将会是下一个西北!”
盛言楚头疼的厉害,马大鱼那个知州他是靠不上,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时,阿虎敲了敲门。
“爷,有人点名要见您。”
盛言楚:“谁?”
第164章 【二更合一】 追着盛小……
上门的是楼彧。
小半月不见, 楼彧早已不复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下巴蓄着薄薄一层青色胡渣,一对好看的狐狸眼泛着血丝, 面色惨白, 狼狈极了。
一见到盛言楚,楼彧开口的话语里略带了点哀求。
“让我去见她。”
她是谁不言而喻。
有关万子珍的判决盛言楚已经拿到手, 宝乾帝登基后, 曾大赦天下,加之老皇帝死了还没半年,各地拿不定主意而递送京城的折子,宝乾帝都会酌情减刑。
在这种宽宏的政策下,万子珍却成了宝乾帝上位后下令绞杀的头一个人, 此诏令一下发, 盛言楚便一直等着楼彧上门。
楼彧手中的盐务涉及面广,手中的银钱也多, 万子珍死不足惜, 但盛言楚得在处死万子珍之前,从楼彧手中坑出一笔钱抚恤那些被万子珍残害的家庭。
这笔钱,应该由楼彧正正经经的赔给受害者, 而不是像楼彧之前说得, 一个死人换算成千两或是万两,陪了银子后他还得放了万子珍, 总之这笔买卖他做不起来。
“带他去。”盛言楚心中一动,续道:“楼老板可看完了万子珍的手稿?”
折身跟着阿虎往外走的楼彧身形晃了晃,冷不丁被盛言楚戳中心事,楼彧一脸悲痛的侧过身子。
“盛大人何须在这时候往楼某伤口上撒盐?你开口要多少,说就是, 楼某三日之内必当奉上。”
有钱了不起啊,盛言楚心中鄙夷,面上却带着笑:“楼老板真敞亮。”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本官倒是不知万子珍当年是怎么救了楼老板,楼老板和万子珍年岁上相差了得有十来岁吧,当年楼老板流落到陵州时,万子珍才几岁?”
他说这些话,自是有根据。
楼彧看了万子珍的手稿,想来已经知道当年妙娘一事是万子珍在其中动了手脚。
妙娘的死和华宓君听到的传闻大有出入,妙娘并非因和家中小厮偷情被发现,受不住嘲讽才上吊自尽,而是被继母家中三个弟弟骗去小巷糟蹋了。
这三个男人正是薛家三子,真正指使三人祸害妙娘的则是万子珍,万子珍知道楼彧会细查,故而在妙娘死后的第一时间将薛家三子藏匿在万家密室。
华宓君说楼彧当年没有找和妙娘私奔的小厮对证,这传闻半真半假,楼彧找了,但等楼彧找到那小厮时,小厮已经投河,加之万子珍添油加醋的说妙娘在家中闹着要上吊殉情,楼彧当即心死,一气之下退了这门亲。
没过多久,一些小道消息陆续往楼彧耳朵里传,有人说和妙娘有私情的并非小厮,而是薛家子,楼彧不甘心自己被蒙在鼓里,便去和薛家子对峙,谁知薛家三子已经失踪多日。
楼彧找了薛家三子多年,苦于无果,渐渐的,楼彧也信了坊间传闻——妙娘从未和旁人有染,而是遭薛家三子下了毒手,又因未婚夫退婚,几重打击下才选择了轻生。
斯人已逝,楼彧懊恼不已,以至于三十好几都没成亲。
盛言楚这时候将楼彧和万子珍两人想差的年岁提出来,实则是因为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疑惑。
那就是为什么楼彧这么些年来陵州城从不回万家,万子珍既然是楼彧的救命恩人,楼彧不应该时常去万家探望吗?再有,万家爹娘去了哪?
见楼彧转过身有话要说,盛言楚喊阿虎将几位御医请到偏厅。
屋里的闲杂人等清空后,盛言楚挑眉:“说吧。”
他最爱看戏了。
楼彧显然不是个好的说书人,压根就不制造悬念,毫不犹豫道:“盛大人无非是怀疑众人口中的救命之恩有假…”
说到这,楼彧轻缓的声音里透出一抹狠厉:“盛大人所疑是真,这劳什子恩情的确子虚乌有,万子珍初次见我时,尚且不知事,我哄骗她,让她带我去见了万家二老…”
屋内静若落针可闻,盛言楚笑容一僵:“是你杀了万子珍爹娘?”
“不不不。”
楼彧不慌不忙地笑语,似乎在说一件很轻松的往事:“万家二老年轻时和我爹娘同在邺城经商,他二人为了坐上盐商之位,不惜下套让我爹娘命赴黄泉。”
盛言楚心头一震。
楼彧笑容加深:“要怪就怪他们二人作孽多端,不然这些罪过怎么会落到下一辈头上?万子珍原有个亲哥哥……因救我而死,那姓万的两人还没等我下手呢,熬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双双离世,可笑至极。”
哈哈大笑了两声,楼彧笑出了泪,不知是喜还是悲。
“直到临终前那二人都没认出我是谁,还将万子珍托给我…呵。”
盛言楚暗吸一口气,他就说嘛,这两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救命恩情,楼彧护着万子珍多年,应该是出于对万子珍亲哥哥的愧疚。
阿虎一路跟着楼彧进了万家,出来时,楼彧白皙的脸颊上染了几滴血渍。
听完阿虎对万家密室里的情形转述,盛言楚沉默片刻,缓缓吐出‘挺好’二字。
楼彧没有杀万子珍替妙娘报仇,倒是万子珍得知楼彧知晓了她的秘密后发狂到极致,楼彧脸上的伤正是万子珍抓得。
万子珍害了无数人,自有朝廷律法惩治她,楼彧若滥用私刑加害,怕是也脱不开身。
万子珍的绞刑架设在仲秋节前一天,盛言楚将宝乾帝对其的判决公开后,那些受害家族的百姓纷纷提刀冲到了刑场,现场秩序纷杂,盛言楚派了百名官兵都拦不住,还没等万子珍被抬上绞刑台,就已经被那些寻仇的人家砍得伤痕累累。
傍晚时分,一直没现身的楼彧守约的往通判府送了一箱又一箱白银,清点完毕,盛言楚大手一挥,决定在仲秋节当天大开衙门发银钱。
消息一放出去,天还没亮,通判府门口就挤满了欲上门领钱的百姓,其中大部分都是厚着脸皮凑数的,盛言楚将受害人的户籍一摊开,人堆里一些人立马羞红了脸。
分发完银子,盛言楚还没来得及吃口热粥,便被六名御医簇拥着出了城门。
几人坐着小船去了附近一座小岛,此岛名为鸡鸣岛,第一例畸形孩子就出现在这片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