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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喷子天性(上)

      “晋王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秦风正准备和那工匠攀谈几句,却不想始终跟在杨广身旁的负责人来了一声大喊,顿时让这个不大的工棚中,十几名工匠立刻惶恐的跪在地上。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罢了,毕竟秦风虽然来自后世,但心头却没有什么打断旧制度,推广人人平等的疯狂想法。
    可秦风竟然看到刚才他还一心暗赞人才的匠人竟然直接跪在了一块被刨下来的尖木刺上,那木刺虽然不长,但却深深扎进了匠人的膝盖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啊!”
    秦风连忙上前去扶那个工匠,然后回头冲杨广大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郎中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风,在他们的眼中,匠人膝盖被刺破是小事,可这人竟然敢冲着晋王大吼,什么来历?
    晋王殿下应该会收拾他吧,这等不知礼节的家伙,二十棍起步,最高砍头?
    杨广大步跟了过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当面喝斥秦风的时候,杨广突然回身吼道:“愣着干什么,都听不懂子玉兄的吩咐?”
    一声大吼,眼镜碎了一地,当然,前提是他们得有眼镜。
    虽说礼贤下士是上位者的优良品质,但这做得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一个匠人。
    要知道,虽说早有士农工商的限定,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其实这个天下,地位最低的还是这些匠人,商人好歹有银子,钱能通神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通用,可这些匠人却什么都没有。
    从刚才那一幕就能看出来,大隋不兴跪礼,可那人只不过吼了一句,所有人都得乖乖跪下不说,连地上有东西都不敢躲开,匠人地位是何等的低下。
    跟在最后的何稠有些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自称田舍翁的家伙到底是谁?
    而刁允同样吃惊,从刁翔的描述中,杨广在秦家庄学习他是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秦风竟然敢跟杨广这么随便,杨广居然还没生气。
    不过要说在场众人谁最心惊,自然是刚才发号施令的那个男子。
    杨广和秦风两人一左一右将那名工匠扶起,然后秦风越俎代庖,直接发号施令道:“其余的先不急,好好养伤。”
    工匠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对于他来说,就算是一个小吏都能让他家破人亡,可今天...晋王殿下竟然亲自把他扶起来,而且还没有发怒。
    这可是真的?
    “殿...殿下,小人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秦风大大咧咧道:“受伤了就要休息,天经地义的道理。”
    杨广却比秦风更加了解这个时代,他清楚,这个工匠不是矫情,更不是借机抬高身价,而是受伤了也确实不能休息。
    这个时代的匠人没什么人权,上面规定要你在多长时间完成多少东西,你就必须完成,上面不会管你有什么困难,更不会管你生病还是受伤,但凡没完成,那后果...
    略微思索片刻,杨广回头对何稠道:“给他假,至少十日,若十日之后伤势没有好转,那便再给。”
    这种要求对何稠这个等级的官来说自然无所谓,匠人这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杨广,那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下官谨遵殿下之命。”何稠和颜悦色地答应一声,回头对那匠人道:“殿下礼贤下士,你还不谢恩?”
    那匠人闻言又想下跪,秦风一把将他拖住,不悦地瞪了何稠一眼,这才意有所指道:“咱大隋不兴跪礼,抱拳便是。”
    匠人有些惊恐,他生平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那个管事,晋王对他来说那是高到云雾里的人物,很不真实,但何稠却是大官,这位虽然和颜悦色,但和何稠对着干,自己该怎么做?
    杨广却根本没想这么多,看顾这个匠人完全是看在秦风的面子上,其余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随意一挥手,杨广下令道:“派两个人送他回家,再命人找郎中,银子孤出了。”
    匠人满嘴苦涩,他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晋王和这个不知名的贵人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同情他而已,可今天这事...势必会得罪何稠和那个管事,以后自己在他们麾下...
    秦风看出了他的犹豫,便开口道:“你且安心养伤,其余事无需担心,日后谁若是敢无故难为你,你便来找我,或者直接去找晋王,我们给你做主!”
    老子跟你有什么仇!
    管事的心中在咆哮,他其实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这个工匠竟然敢让他在晋王面前出丑,那没说的,等晋王一走,非得好好整治你一番。
    可秦风的话却将这个漏洞堵得死死的,如果这匠人日后真的去找晋王,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秦风已经暴怒了,他上一世生活在底层,见惯了各种不公,但上一世他就是一个小孤儿,人微言轻,纵然说出来也没人会搭理他,还很有可能被报复,这一世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实在不准备继续隐忍。
    踏前一步,秦风一双眸子瞪着那管事,直接开口喝问道:“你是觉得他只是一个贱民,你比他们都要高上一等?”
    管事有些茫然,他显然没想到秦风会直接上来质问自己,但多年来的条件反射让他没有犹豫,直接便开口答道:“他们自然是贱民,我于显虽然不才,但好歹是八品世家,自然高他们一等。”
    场面一度非常寂静,所有人看秦风的眼神都像在看傻子一样,士农工商,这是早就定下来的。而且不光这个匠人,他的子子孙孙都是贱民,这不是常识吗?
    可秦风却明显不这么认为,顺手抄起一把弩机,环视四周,大声喝问道:“那么谁来告诉我,如果没有他们,这弓弩、刀枪谁来打造?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吗?”
    鸦雀无声,没人开口,杨广心里清楚,秦风这是又愤怒了,而且在说出一堆道理前根本不可能住口,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他缓缓退后一步,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开了一朵牡丹花一般。
    “你们是世家,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不然做官的为何是我们,不是这些贱民?
    何稠有些苦恼,他不清楚这个愣头青是晋王从哪找来的,转头看向刁允,撇了撇嘴。
    那意思很明白,你这侄子,不管管?
    刁允摊摊双手,眼神示意秦风身后的杨广,晋王还在那没说话呢,我管什么?
    两位大官没开口,管事自然不敢随便开口。
    可秦风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沉声喝道:“可在我眼中,尔等这些尸位素餐的世家,和茅房里的蛆虫没有两样!”
    封建社会必须有等级,秦风清楚这一点,但在他看来,等级并不是有的人高高在上,俯视这个天下,而有些人却如蛆虫一般苟活。
    右手用力扶着那双腿发软的匠人,秦风冰冷地喝道:“在我眼中,你们甚至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十余名匠人狂热地看着秦风,自身的价值得到肯定,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而且他们还在不断猜测着秦风的身份,想着若是能由他来管理整个工地,那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刁允悄悄退了出去,这话他听着不舒服,可秦风终究是自家侄子,自己总不能在外人面前和他唱反调,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
    何稠和于显却被激怒了,我们堂堂世家子,还不如一个贱民的手指头?
    于显大怒道:“敢问阁下何人?”
    这是让秦风自报家门,在他看来,为贱民说话的自然是贱民。
    何稠点了点头,他突然发现这个于显还算不错,前两天准备让他滚蛋的想法顿时消散于无形。
    秦风冷笑道:“按你的说法,不才五品世家,亡父秦毅,原吏部员外郎!”
    嘶...
    这话让何稠有点牙疼,如果他这五品的工部郎中比同为五品的京兆少尹高上半级的话,那同为五品,吏部明显要比他们工部高上半级。
    而于显则是羡慕嫉妒恨,他爹当年战死在收服北齐那一战中,这才给他们家换来一个八品世家,他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似乎这个八品世家是天大的荣耀一般。
    可人家连五品世家也没放在眼里,还说世家子不如匠人,这人和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
    杨广在秦风背后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今天他来到这里,何稠对他明显不感冒,虽说没有摆脸色,但阳奉阴违却是少不了的。那个于显更是,自己这个晋王都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管事在这作威作福,给谁看呢?
    这下好了,子玉兄会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