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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论大环境如何,总还有像傻瓜一样坚持理想的人。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危险的工作,仍然甘之如饴。他们就是你眼里,食古不化,脑袋生锈的傻x,以及无恶不作的混蛋——”
话说得太快太急,她突然哽咽,不得不停下来扶住桌台,稳住自己。
会见室一片死寂,耳边清晰地响起树下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余文初抹一把脸,用手掌撑住额头,缓过这一刻才抬起头,他眼底发红,故作轻松,“我知道你恨我,没想到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你是我爸,我不该这样。”余乔调整好情绪,定定道,“我道歉,对不起,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余文初调侃,“想再说也没机会,听你这口气,上诉也没用,你爸我就剩等死一条路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坦然道,“也好,死就死,我这辈子反正不算亏。”
“爸,我不明白……”
余文初轻蔑一哂,“你爷爷知道吧,抗美援朝打过美国鬼子,战场上冻伤把腿锯了。回来干过一件人事没有?就他妈会打老婆打儿子,连个补助都争不到,一家人跟着吃糠咽菜。后来跟你妈结婚,又遇上下岗,真他妈……好端端的告诉你赶紧拿钱滚蛋,琢磨去开车跑运输,还差点让乱罚款的交警给打死……”
食指与中指并拢,他仿佛在享受抽烟的快*感,“你爷爷也算为国牺牲吧,到头来国家给了他什么?五百丧葬费?一百五烈士补助?还有什么?啊?还有什么?我有的一切都是我靠本事挣来的,靠谁了?损谁了?”
说到激动时,几乎站起来咆哮,“操他妈的国家,操他妈的人民,傻逼才把这些狗屁当理想!我告诉你,陈继川那厮就是个臭傻逼,国家给他多少?一个月两千有没有?我给他多少?你查查他户头!他当警察当到死都挣不了这个数!”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咆哮,企图说服她。
可惜余乔不肯配合,她语气淡淡,一个字都不认同,“很多人受苦,很多人受挫,然而不是每一个都像爸爸你一样犯罪违法。”
她起身,就要走,“还有,他不是傻x,他是英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英雄。”
蝉声嘈杂,日光倾斜。
这束光,令卑劣的越发卑劣。
高尚的越发高尚。
他或许不够伟大,但他已倾尽所有。
毫无意外,二审维持原判,一三年初最高院死刑复核结束,一四年三月,开春时执行死刑。
余乔提早接到通知,执行前一天犯人可以与家属会面。
余乔再次赶回瑞丽,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原本可以将余家宝带来,但余文初不肯见。
余乔给他准备好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提前送到看守所。
余文初换好衣服出来时,仿佛年轻五六岁,还特地刮了胡子洗了脸,看起来远比一审见面时精神。
但他身上的手铐脚镣都还在,走起路来脚步蹒跚,带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响。
余乔坐下来,问:“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余文初说:“就想抽口好烟。”
余乔从包里找出一盒三五烟,交给看守所民警,再由民警检查后带给余文初。
他先猛抽一口,之后看着烟管上的商标,恻然道:“我记得小川挺爱抽这烟的。”
“嗯……”
“现在这烟好像不好买了。”
“市场萎缩,做不好。”
余文初嗤笑,“人走茶凉,狗*日的社会一天一个样。”骂完了,眯起眼抽烟,和余乔闲聊,“你现在怎么样了,读书了吗?”
余乔说:“刚上研二。”
“还想着他?”
余乔点头,盯着栏杆上的划痕发呆。
“他就这么好?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
余乔深吸一口气,涩然道:“不说这个,爸,你还有没话要带给红姨。”
余文初道,“没了,该说的话在家就说过,加拿大没去成,还害拖累她坐牢,挺对不起人的,面就不用见了。”
余乔说:“好,我知道了。”
余文初笑,笑得勉强,眼角皱纹如刀刻,“乔乔,是不是心里还怨我?”
她摇头,泪在眼眶,偏偏还要强忍,“爸,我不恨你。”
“那还是怨我。”余文初不知被什么呛住,咳了一阵,咳红了眼,“乔乔,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可惜风光的时候没让你享着福,临了还得让你给我收尸,爸对不住你。”
她脑中紧绷的弦断了,再也克制不住,俯下身哭得肝肠寸断。
余文初亦流出眼泪,但他忍得住,想得透,很快收声。
到时间了,中院的法警过来提人。
余文初自知大限将至,最后一句话说给余乔,“过你的日子,别再回瑞丽。”
余乔捂住嘴,尽力掩盖哭声。
看守所民警与法警交接工作,余文初卸下手铐脚镣,五花大绑,押向法场。
余乔追出两步,很快被民警拦下,只能靠着墙根慢慢蹲下,依旧死死捂着嘴,哭也不敢大声。
余文初对法警说:“我死也有人替我哭,值了。”
三辆警车陆续开走,武警警戒,交警安排沿路车辆,直到将他们送到指定地点。
不知道从哪辟出来这么一片平原荒地,漫山遍野都是杂草乱树。
余文初脚下无力,几乎是被两个法警提起来扔到空地。
旷野下无人私语,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