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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看到港口景致的三十一楼层,他的天文望远镜,像大炮对准一排码头,枝微末节地找,怎么也没找到一艘Red Anchor的船。
那些船艇的旗帜,有旭日、有星月、有莲花百合、有鸽子衔橄榄枝……就是没有显眼的红锚。
肯定是搞错了。移开望远镜,汤舍站起身,一个没注意打翻咖啡杯,热腾腾的液体从窗台溅流下来,烫得他跳脚,恼怒自己的失态,同时记起Red Anchor早被景上竟改成Blue pass,哪找得出什么RA船艇!
汤舍镇静情绪,走向银灰闪折的墙面,手掌一碰那墙,裂出一道门,是盥洗间,他进去冲凉脚上的烧烫感,换了件长裤,赤脚走出来,踩一下特定地方,原本空旷只铺墨绿地毯的空间正中央,陡升办公桌椅,像是花儿破土钻出草皮,有点神奇。
汤舍习以为常地行至桌边,拧开台灯。大晴天,阳光辉映大窗,照亮半个桌面。只是,汤舍一坐入办公椅,通常会开灯,再用遥控器降下电动窗帘,阻挡自然天光。这办公室其实还兼私房,大部分时间,他在这儿工作,也在这儿过夜。床铺不使用时,声控竖起,藏嵌在墙中,复制了达利〈原子的丽达〉的床底成为墙上画。
汤舍把自己的地方弄得处处科技,收入来源靠的是古建物。
景家那幢老宅至今风貌依旧,乃是他汤某的功劳。他今天得去跟景上竟邀邀功——最重要的是,算算帐!
备妥资料,穿双便鞋,汤舍急急出门,赶往景家大宅。
还没绕过坡弯,挡风玻璃框定的视野主景已被坡顶景家大宅取代。那幢房子是苹果花屿著名的古建物之一,座落港口郊区滨海拔起、耸入云端的奇山陡崖,在层峦出跳之间闪射绮彩,说是城堡也不为过。
景家人生性好大喜功,据说,前几代景氏先人为了彰显家族在苹果花屿的地位,重金聘请钢雕艺术大师搞了个与巴西首都耶稣像差不多的雄伟红锚,矗立在港市中心,那一带旧时属于景家产业,而后景家将地捐出,成了现今的海运公园,夸张的红锚醒目地凿定至高广场,比起导航塔,更像这座岛的天际线。
都说没有景家、没有红锚,就没有今日的苹果花屿。可当今有几个孩童在海运公园最大最高的广场玩耍同时,还知晓这段历史?何况Red Anchor已被Blue pass取代。也不知道是不是景上竟这代的景家人比较神秘低调,感觉景家名声不如往日,似乎所有风华唯剩那幢他定期维护而闪亮亮的老宅。
大门开着,一辆车在丝柏掩映下,低速驶出。
是景上竟!汤舍用力回转车头,啪地按住喇叭,发出长鸣。
简直不要命!景上竟踩住煞车板,摘下墨镜,眯眼冷睨狂猛甩挡在前方的车身。
“仇家吗?”罗煌平缓丢出一句。
景上竟偏首,瞥看无论遇到何等突发状况都能沉着面对的小伙子。“罗煌——”浅勾唇畔,他说:“是仇家的话,你就派上用场了——下车给挡路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斜瞅景上竟一眼,罗煌没照做,大概是觉得这不良中年讲话太过幼稚。“我父亲告诉过我,你岳母严禁你接近你儿子。”双眸直视横霸道路的车子。一个男人打开驾驶座车门。他警觉着。
景上竟悠哉回应着。“严禁?没这回事。当时因为我妻子早逝,我儿子幼小,我岳母担心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照顾不了嫩弱小孩,才接走他,没有什么严禁不严禁。回去记得告诉你父亲,不要再这么诋毁我岳母,她可是我很尊敬的伟大女性。”
“我知道了。”简短答道,罗煌解开安全带,下车。
“大——”汤舍停在车头前,瞧见下车的人过分年轻,不由得吞下男人的称号。
“需要帮忙吗?”少年的语气、意态,不像是当他车子抛锚。
汤舍以着审视古建物的目光,仔细地打量少年。
“敝姓罗,罗煌。”这般不卑不亢地报上姓名,还真教大人畏惧。
“我是汤舍。”好像有点不成体统——向陌生小辈自暴身份。“苹果花屿有头有脸的古建物维护专家,这岛上一半以上名门望族住的华丽建筑能不颓败,都是我的功劳。另外,我是景上竟小时候的玩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可借她母亲把她带走,不让我们父女相见。”说得一清二白。
“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悲惨!”惊讶的爽朗喊声,听得出幸灾乐祸。
罗煌偏首,瞟睐冒出头的景上竟。
景上竟没下车,只是把半个身体探出窗外,看戏的模样,昂声喳呼。“父女不能相见比父子不能相见,更令人难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你要不要下车跟他相认?”罗煌敲敲车顶,指一下汤舍,对景上竟说:“你小时候的玩伴——”
“是跟班、随从。”景上竟自傲地表示。“得尊称我‘大爵士’的家伙。”说着,直接对汤舍喊道:“有头有脸的古建物维护专家开这半路抛锚老爷车,未免有失身份,该换辆车了,汤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