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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他从前跟孟茯出诊,他虽是在墙外面守着,可是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他不得不去想,那生产过程对于女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极刑?说实话,他是舍不得孟茯有朝一日也这样疼痛。
    所以要孩子这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有诸多借口一直往后推迟。
    而孟茯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什么呢?这上万个人里,难得有这么一个好运气的。咱羡慕不来。”
    “那就先不考虑,反正现在也还不稳定,再过一年,任期满了,还不知将去往何处呢!”沈夜澜立即说道,试图将孟茯那点心思压下去。
    孟茯今儿的确是有些动容了,不知道是因为看着司马少熏家九饼的缘故,还是因为她这年纪兴许到了,莫名其妙就想要生个孩子。
    很奇怪,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道理,也不是说不爱萱儿他们,非得要自己生一个,反正就是想感受一下,这个生孩子的过程,以及看着奶娃娃被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眼见着孩子一日日长大,学会各种各样的技能。
    应该拥有了这一些,作为一个母亲,她自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圆满吧?
    不过她太清楚了,小孩子还是需要父母亲在身边一起陪伴着长大,所以听到沈夜澜说任期要满,便将这心思放下,只同沈夜澜说道:“孩子还小,不管少熏还是九饼,都需要时大哥,近来你那里若是不是太忙,还是先不要找时大哥了。”
    沈夜澜颔首,“这点我晓得,今儿放了他长假,如今他的事情就只有你们商栈里那点了,何况还有这么些个徒弟,又不是吃白饭的,你不必替少熏和九饼担心。”他这说着说着,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自然就将九饼脱口说出,诧异不已,“真叫九饼?”
    孟茯颔首,“少熏决定的,八成改不掉了。”
    “真是胡闹!”沈夜澜心说幸好孟茯没这么糊涂。
    当初没给萱儿取个板凳扫帚什么的名字。
    不然萱儿这会儿不得哭得鼻子花?
    第105章
    且说司马夫人原本是预计后天到的,她是算着时间,想来陪着女儿生产的,哪里晓得这九饼忽然就提前出生了。
    不过她来得也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日,也正是这样隔日孟茯才起来,时家那边就有人来请,
    说是老夫人来了。
    孟茯有些惊讶,“这是赶巧了。”然后收拾一会儿,领着三个嚷着要去看小妹妹的姑娘一起过去。
    司马夫人从前是险些跟孟茯结拜的成金兰的,当然也没成功。不过孟茯想着,现在差不多都给忘记了吧。
    哪里晓得一踏进如今司马少熏坐月子的院子,她就笑盈盈地迎了出来,“阿茯妹子,这一次多亏你了,我家这不长进的死丫头,你说这好端端的生个孩子,她还要闹这么一出。”
    孟茯心里犹豫着,是该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还是跟她说,昨儿司马少熏生孩子这事儿,她没帮上什么忙,如果一定要说帮的话,大抵是跟着拓跋筝她们一起,凑了一桌牌。
    而一旁的沈清儿几个,却是笑嘻嘻地问着司马夫人,“您喊小婶做妹妹,那我们唤您做什么才好?”跟着九饼一起叫外祖母,还是跟着小婶一起喊她姨?
    那这样一来,喊司马少熏又叫做什么才好呢?
    孟茯瞪了她们几个一眼:“瞎闹什么,不是要看妹妹么,趁着妹妹现在没睡,快去瞧,一会儿睡着了,不许去吵闹。”
    几个才一溜烟跑完了。
    司马夫人看着这一帮半大的姑娘,却是满脸羡慕,“也不晓得我家这小宝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快得很。”孟茯笑回着。
    可不是快得很嘛,明明觉得昨儿还在姜家村逃灾躲难的,哪里晓得这一恍惚间,萱儿也快要成大姑娘了。
    两人说罢,便一起进去瞧。
    但见刚醒来换尿片的小九饼被萱儿她们几个围着,让奶娘都有些施展不开来,孟茯见了只赶紧将她们都喊着散开了些,“都围着作甚,远一点,瞧你们这一个个跟那洪水猛兽的,别将小妹妹吓着了。”
    “不妨事的,这算什么,好歹还是香香软软的姐姐,你不晓得昨儿她爹将她抱去给那些师兄们瞧,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孩子都不会抱,好叫我在屋子里心惊胆颤一回,生怕他们给摔着了。”所以后来司马少熏就不顾身体,硬是爬起身来,跑到窗前盯着些。
    只是九饼早就被他们这些师兄给团团围住了,莫说她这个在屋子里关着的娘,即便是抱着她去外面的亲爹时隐之也碰不到,被挤在外面。
    所以对比之下,现在萱儿她们三个算什么洪水猛兽?
    这个时候的小婴儿,醒来就是抓紧吃喝拉撒,然后继续睡觉。
    尿片刚换好,才准备抱去喂奶,她就已经睡着了,显然是不饿。
    可即便睡着了,那摇篮边上也围满了人,孟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可怜这小九饼,只与司马少熏说道:“小丫头是还不懂事,不然这正常人睡着了,还叫这么一大群人围着观赏,哪里还能睡得着”
    司马少熏听罢,心说这话很是,于是连忙让人带她们三出去玩耍。
    可这三个丫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阮沣儿又来了。
    她自打上一次玲珑出事没多久就后,就被阮峥接到了城外去安顿,那里离军营不算远,阮峥也不在歇军营里,每日回到那小院里。
    也正是这样,上次她们几个约在闻书街,所以阮沣儿没来。
    昨儿晚上虽收到消息了,但是太晚,她又没得武功,等今儿天亮,阮峥才抽空送她来城里看司马少熏。
    这会儿她来了,孟茯跟着说了些话,司马夫人那边喊,便去了。
    司马夫人这一次替女儿女婿走了一趟辽国,她是个生意老手,这账目上自然是没得错的,何况都已经交接给时隐之了,孟茯倒也没多问。
    反而是司马夫人与她建议着:“如今瓷器越发好出手,尤其是那些外来的西域商人,最是喜欢,听说出了西域,几乎是不见瓷器,贵族们用的便是金银器皿,那穷苦人家则是些土碗泥钵,你们这也是做南货北卖的生意,何不打发几个人去景州那些大窑里看一看,能不能低价收一些,转手再送到西域去,这可比直接卖给过来大齐的西域商人们要赚得多。”
    早前孟茯就听说过,也动了心思,只是一直没得闲,如今让司马夫人提起,便道:“咱们既然晓得如今瓷器好出手,难道别人就不晓得么?而且这做得好的,也就那么几家,自来都是供不应求的,我们要的多,纵然人家愿意给面子,可是只怕根本是没得货,不晓得要排到猴年马月去。”
    司马夫人听罢,“你说的也是,可见这银子你们这商栈是没得这个财源了。”
    “哪里没有,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景州这几处大窑里都是传承了千百年的,如今生产量上不来,倒不是因为人手的缘故,而是他们的本地的黏土早就挖得差不多了,别的地方虽也有,可总是不如景州的要好,这也是为何产量越来越低,质量两极化的缘故。”
    本地的黏土制作出来的,价格昂贵,但数量过少。而别处的黏土不如他们本地的好,即便是同样的手法烧制,可质量依旧是比不得。
    如果孟茯真找他们要货,只怕到时候景州那边真会为了凑数量,便拿这质量不好的给孟茯。
    司马夫人也略有听说此事,但孟茯也没说她的法子,便急急问道:“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就见孟茯笑道:“南海郡那双峰县就有不少黏土啊,而且质地应该是不错的,我看过他们本地人用来烧制的瓦罐,我虽是不懂,但好歹也见过些世面,好赖我还是能分清楚的。所以我们本地有优质黏土,如今就是缺些手艺人了,只管将他们几处大窑上闲置的工匠都请过来,不就有现成的瓷器了么?”
    “倘若你此话当真,那真真是老天爷要给你们饭吃了,这样好的营生落在手里,还不比那盘香工坊贝壳工坊赚钱么?”司马夫人高兴地拍了拍手,“唉,若真做成了,我也不用担心女儿女婿。”
    如今船只生意也不好做,尤其是禹州被金国抢占了去,便再也没有什么海运了,如今只能靠着内河里赚些小钱,方勉强能够维持那么多人的日子。
    所以船生意不好做,没了个盼头,司马夫人当然也就替女儿女婿担心往后的日子。
    如今得了这双峰县的黏土,少说也能维持个几百年,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正好沈夜澜也在,晚上孟茯便将此事与他提,“如今双峰县的人,几乎都在南海城里做长工,虽也能求衣食,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若是双峰县真能因这瓷窑热闹起来,他们只管回去,到时候老人家眼前也能看着儿女,孩子们也能日日见着爹娘,岂不美?各家团团圆圆的。”
    沈夜澜也晓得那边的黏土不错,以前还有景州那边的黏土商人来看过,但那时候海贼泛滥,谁也不愿意冒这生命危险。
    前阵子又有人来,但价格给的太低,衙门里也没同意,就不了了之。
    所以早在石头县那铁矿之前,沈夜澜就动过心思的,但当时很担心这银钱投下去,砸不出半点水花。主要当时也没有太多的银子来试水,不敢冒险。
    毕竟这大齐人若真要买什么瓷器,必然是挑着名声在外的景州瓷器,怎么可能买别处的?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西域商人们运送到西域以外的地方,那边的人只认瓷器,也不晓得这瓷器要数景州名声最好。
    他们现在不知晓名声,只看瓷器质量,因此若是这双峰县的瓷器真烧制得好,不管砸多少银子下去,都不会亏本的。
    但是也担心,若是到时候真烧制出好瓷器来,只怕景州那边几处大窑会过来,那些都是与沈家一样存在了不少年的世家,身后哪个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若他们到时候真要在双峰县建烧窑,沈夜澜怕自己是拦不住的,到时候一家两家三家全来了,他们这些地方官只怕不好管,反而还要被骑到头上来。
    于是趁着现在还没开先例,倒不如先定下个死规矩,衙门里自己开。
    而衙门背后是朝廷,那些大窑世家,总不可能跟着朝廷对着来吧?
    沈夜澜这样一想,便将自己的打算和顾虑都与孟茯说。
    孟茯早前就想着自己守着先机,却没考虑到景州的几个世家,所以当下听他这样一说,连忙道:“你说的对,险些我们要给人做嫁衣了,既如此衙门里自己办这窑厂,然后再承包给我们如何?比如签个十年二十载的合约?”
    沈夜澜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笑道:“阿茯我就说你当初不该去学医的,这打算倒是好,一下要签这么多年,往后纵然是我不做南海郡知州,换了别人来,这生意还是你们的。不过你确定一下签这么多年,不会亏本么?若是往后西域商人不再要瓷器了,这南海郡的瓷器就算你做得再怎么精美,品质再怎样好,可名气如何也比不过景州瓷器,卖不出去,你们便要赔钱。”
    瓷器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西域商人若是不收了,她自己建造商队,自己绕道去往大洋彼岸,那边只怕还没见过这东西呢!
    价格堪比黄金贵。
    她才不担心没钱赚。“放心好了,我已经想好了,咱们齐国的市场上本来就已经饱和,即便是每天全国上下平均砸碎了两万只盘子,我们也不见得能卖出去一只,所以这市场就要定在齐国以外。西域商人若是不要了,我们自己送过去,反正商栈做的就是这南货北卖的生意,辽国能去的,两国往上的北寒之地,我们也能去。”
    沈夜澜听得她这番话,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此,明日我与衙门里诸位商量,但我也不好徇私,倘若他们谁家有人与你们一样有意愿,到时候好是公平竞争地好。”
    没想到孟茯不以为然反而自信满满道:“放心,不会有人的。这得砸多少钱?还要去景州去挑选工匠,谁有这么多闲钱,也就是我们能拿出来。”
    沈夜澜只想说,好个财大气粗。
    这样只怕真没人动心,而且大家多半也没考虑到自己将瓷器送到西域以外的地方,只看着齐国内,的确是没什么市场。
    隔日与诸位大人商议,果然是没人动心思,反而听到孟茯他们商栈要签了这承包合同,还要签个二十年,急得忙劝着沈夜澜,“沈大人,我们知道令夫人是菩萨心肠,费尽心思想要帮咱们南海郡的百姓脱贫致富,但也不是这样冒险的,而且还要合作这么多年,即便是三年交一次承包费,但也是不小一笔了。”还不晓得要怎么个血亏呢!
    孟茯有自己的打算,沈夜澜自然是不能说出来她已经找准了市场,这姑且也算是商业机密了,他自己也做生意在,也就没多言。
    只谢过各位大人的好心,打发人去商栈,通知他们的负责人来签约。
    而孟茯一早就去了时家,司马少熏如今要多休息,自然是操心不了这些事情,因此是同司马夫人和时隐之商量的,二人也同意,所以当商栈那边来了消息,说衙门让过去签合同,时隐之便去了。
    这事儿比孟茯想象中的还要快,只是这一纸合同拿到了手里,真要操作起来,却是难了。
    这头一件事情最难的,便是去景州不动声色地找手艺精湛的匠人,而且还要说服他们举家搬迁,毕竟来了这边,不是三年两月,而是要十年二十年留下来。
    这算是最难的一步了,时隐之眼下要顾着他家的刚出世的闺女,自然是走不开,又总不可能一直让司马夫人去景州,所以孟茯与沈夜澜商量着,“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景州。”
    景州位于眉州西南方向,从南海郡去眉州,将近七八天的时间,这要去景州,少说也是十天的路程了,除去这一去一来的时间,便是二十天,还要在那边找人耽搁,不得一两个月啊?
    沈夜澜不放心,“时大哥的那些弟子们,总能抽出一两个去负责此事吧?你去那么远,我也不能与你同行,怎能放心?”
    孟茯晓得,他最是担心的头一件事情,便是人身安全问题了。但她已经有了对策:“下午与阿筝商量了,她陪我去,再带上时大哥的两个徒弟。”
    沈夜澜听到她这话,苦笑起来,“也罢了,你这哪里是与我商量,自己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再过几日就要院试了,你是等院试结束后再走?”
    “自然是要等院试结束,这对孩子们来说,是头一等大事,不单我要在,你那日也别去朱仙县了,这一年到头,你自己说是有几日在家中的?”孟茯挽着他的胳膊,一手将沈夜澜手中的碳笔夺了去,“甭在谢谢画画的了,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嗯?”沈夜澜到底被她拽到软椅上来坐着,但心里还惦记着那图纸。
    火星石这段时间已经改版几次了,但沈夜澜和阮峥独孤长月都一致觉得,还不算完美,还没有到极致。
    “我近来在坊间走动,常听说禹州那边如今不安宁,可会牵连到咱们这南海郡来?”两州不过隔着一道浅浅的海峡罢了,中间的小岛上虽有军队驻守着,可是这在孟茯看了,与双燕关是无异的。
    但防卫上却远远不如双燕关抵抗辽人一般。
    此事坊间的确在流传,早些时候还好,禹州那边天灾过后一直在整治,这些时日安顿得差不多了,海边也正常打鱼了,可是却发现那些个海鲜商人们没有如约而至。
    听说打上来的海鲜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死的死坏的坏,损失惨重不已。
    但这也怪不得谁,是他们自己没有事先打听好,而且以往因为是禹州海鲜一支独大,所以傲慢惯了,更没有考虑到出现滞销的情况该怎么办?
    没有这些个准备,海鲜上岸后,无人问津,自然是手忙脚乱临时做准备,可哪里来得及?又不具备这个处理的能力。
    因此才有这些损失。
    不过也因为这些损失的缘故,金国的朝廷如今也重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