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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

      唯我在此,唯我在此,雪落下。
    史黛西第二天也没有去值夜者那里准时报到,克莱恩时不时回头去看那个无人坐的椅子,眉心打成结,这幅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史黛西被人绑架等着他去解救。
    ‘回去的时候去那里看一眼吧……’
    只不过克莱恩大概想不到,此时的史黛西又离开了廷根。
    她正在霍纳奇斯山脉的源头,曾经的所罗门第一帝国首都的所在处,她负手而立,有风吹过她的发丝。史黛西的目光遥遥落在一个位置,那曾是黑皇帝宫殿所在的地方。
    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某一次的帝国盛宴上,难得放纵了自己的黑皇帝任由酒精麻痹了自己大脑,随后在一众群臣的簇拥下,祂突然叫她的名字。
    “茜茜!”
    他一惯爱这样叫她,
    于是有着清丽柔和五官的稀世美人转过头去看祂,所罗门的眼睛发亮,向她走来。
    史黛西微微仰头看这个相貌威严的黑皇帝,在所有群臣,在神明的注视下,所罗门帝国的君主,摘下了自己的皇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抬起手有点茫然的碰了碰头上的皇冠。四周一瞬间鸦雀无声,史黛西感觉到无数目光牢牢盯着她,仿佛滚烫的热铁一样的目光。
    “你这是干什么?”
    史黛西皱起眉,又好气又好笑,所罗门却是抓着她的衣袖靠过来:“分给你,”祂这句话似乎有点含糊:“我有的,都要与你共享。”
    “这是你的皇冠,不是我的。”
    所罗门似乎是呆了几秒才判断出她话语的意思,祂似乎是有些委屈:“你讨厌我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史黛西隐约觉得脑壳疼,她已经听见了周围隐约的窃窃私语,可她没有甩下皇冠,也没有发脾气。帝国的副君只是握住了黑皇帝的手:“我并不需要这个,所罗门。”
    这件事情等到所罗门酒醒后,便被史黛西抛在了脑后,但她万万没想到——
    在下一次,她的生日,所罗门竟然送给她一个做好的王冠。
    “真的是……”千年之后,史黛西站在这片废墟上,站在这座昔日繁华无比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废墟上,轻叹了口气:“如果我真的是你的皇后,恐怕早打开祸国妖姬的路线了吧?”
    只可惜她还没过什么骄奢淫逸的生活,就被帝国的政务压着不得不苦哈哈的替对方打工。这么一想她真的是亏死了!
    她继续在废墟上行走。
    史黛西走走停停,她的记忆力的确是好得出奇,面对这些废墟竟然都能认出哪块地方曾经属于哪个家族,亦或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想想也很正常,首都的规划与建设是她和所罗门一起画出来然后和大臣们商讨确定的。
    她最后停留在了一座高塔前。
    这座高塔自中间被截断,周围爬满了植物,开出了类似牵牛花的紫色花朵。
    “别看了。”
    有人站在她身后说话:“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史黛西仿若没有听见般,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与她并肩站立在这里,顺着她目光看向高塔残存的建筑上的花朵。
    “……所罗门最后和我道别后,我自己一个人走上了这座高塔的顶端。”
    她仰起头,仿佛要看向这座已经摧毁的建筑那高耸入云的顶端:“我坐在那里,透过窗户看着祂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天上还下着大雪,我不敢眨眼。直到祂即将消失我视线的时候,我克制不住的站在这里,大声呼唤祂的名字。”
    “祂回头去看你。”
    “是的,祂回头去看我,看向这个方向,和我挥手。”
    “随后祂转身,再也没有回过头。”
    “……与至爱离别的确是痛苦的事情。”
    史黛西用惊奇的目光去看说这句话的来者:“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你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都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
    “……你还好吗?”史黛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随着你说话,灵之虫在掉唉,你的一半脸都要掉光了!”
    “安提哥努斯,呜哇!你控制一下!”
    本来还有点郁结的少女大惊失色:“你整个人都要崩……”塌了。
    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抹了把脸,刚才还好端端站在她身侧的安提哥努斯“不见”了,变成了一滩灵之虫。她蹲下身,伸手捧起一把灵之虫,听着祂们叽叽哇哇的说着话。
    “崩溃了。”
    “不是故意的。”
    “马上变回去你不要怕。”
    “殿下,你的手好软。”
    本来还在说话的灵之虫们瞬间陷入了死寂,祂们偷偷去观察她的表情,却发现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不满亦或是冷漠的表情。
    ——她只是笑了笑,继续询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那样的温柔,好似一场旧梦。
    过往岁月中,那个浑身尖锐,永远都在戒备,永远站在一切之外不愿意迈出一步的殿下终于逐渐与她顽固存在的某些东西和解,将苍白的面具摘下,露出了本真的面目。
    安提哥努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这种问题只是小事,我自己可以的,殿下。”
    史黛西松开了手,任由灵之虫从手掌中落下,她退后了几步,看着这位毁灭魔狼的后裔,图铎王朝的叁大公爵之一逐渐恢复成人形。
    史黛西看着对方扭曲的五官,沉默几秒后上手一拍:“你这个样子出去怕不是能把小孩子吓哭了。”
    等她再松开手时,安提哥努斯的外表已经恢复了。
    “我已经很久不去外面了。”
    祂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反驳史黛西刚才话。这幅冷静的样子,谁能想到祂时时刻刻在失控的边缘徘徊呢?
    祂独自在夜之国的旧址,疯狂近乎祂漫长岁月唯一的主题,短暂的清醒时祂也曾思考过很多问题,但这些在下一次的疯狂来临时又化为虚无。
    本来将其视为习以为常的日常的安提哥努斯看着史黛西的眼睛,一瞬间突然生出一种近乎是妄想的念头——殿下知道这些吗?
    您知道,我这千年饱受的折磨,克服那么多困难,也要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可安提哥努斯却没有说,正如当初将她送走时一般沉默。
    只不过这一次,是史黛西将祂送回夜之国。
    半个愚者坐在夜之国峰顶的宏伟宫殿的石椅上,目送着史黛西离开,还未等祂叹息,安提哥努斯再度陷入了失控。扭动的蠕虫取代了他的此时的形态,无数的灵体之线以祂为中心蔓延。
    史黛西回头看了一眼,抬起脚,就在此时她动作一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停下动作,脚步不停,下山去了。
    宫殿深处,传来了一声隐约的叹息。
    就在那肆意蔓延的蠕虫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名男性。他,准确说是祂穿着古典长袍,带着尖帽。祂的身上有些银质的饰品,脸庞瘦削,黑头发黑眼睛,右眼戴着单片眼镜。
    “连回头看都不看一眼吗?”
    祂对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安提哥努斯感慨:“明明对你的态度都好了不少,结果看都不看我一眼?”
    祂推了推眼镜,好似异常失落一般:“本来想送给她一个惊喜的,看样子只能我自己去了。”
    祂面不改色躲过了安提哥努斯扔过来的“盲目痴愚”:“这么生气?”
    就在滑腻的触手拍下的前一刻,祂消失在了宫殿里。
    史黛西穿过了无数秘偶,走过夜之国。这座山峰看起来很高耸,但史黛西不过轻轻迈了几步,就像缩地成寸一样,站在了山脚。
    她从口袋里掏出类似钥匙的东西,虚空泛起了涟漪。就在这时,她动作一顿,钥匙突然在她掌心消失。史黛西的手扣住腰上的剑鞘手腕微转,剑鞘瞬间翻转与她手臂紧贴。她向前迈出一步,右手手臂向右一击!
    一只手握住了剑鞘,戴着单片眼镜的男性含着笑:“我们也算是多年不见,刚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吗?”
    史黛西微微挑眉,松开手抓住了剑鞘底端一转抽出,随后毫不留情地举起打在对方的后脑勺:“想什么呢?是我单方面打你。”
    说归说,真打中了这一下后,史黛西便收回了手,转身就要离开。
    被打中的男性一只手揉了揉自己被打中的位置:“史黛西,你以前不会打我的。”
    祂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史黛西的肩膀,害得想离开的少女不得不停在原地,她冷着脸转身,褐色的眼瞳里似乎绽开了火焰:“你有事?”
    “你这是工匠给你做的身体?”阿蒙却是答非所问:“质量好像不怎么好,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一具新身体?”
    史黛西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祂:“先不提错误序列没有这个能力,再者,你觉得我会用你帮忙做出来的身体?”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阿蒙仿佛大受打击,祂似乎很伤心的样子:“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你,史黛西。”
    是啊你是想找到我把我弄死吧……
    她腹诽一句,再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有事?没事我要离开了。”
    “我是真的很想你。”阿蒙凑了过去,亲昵贴在她的颈侧,如同幼年时一般:“史黛西——”
    祂的声音轻到近乎叹息。
    “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祂似乎很苦恼般皱着眉:“我的确欺骗过很多“人”,但是对你,我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梅迪奇那个家伙,都不愿意稍微试着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