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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阿沅反应过来自己隔太久才问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霍爷不像是会说出‘小孩子爱做梦’这样的话。”
    若是刚住进来的那两日,阿沅肯定不敢问的,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只会憋在心里边。
    但不知怎的,现在她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些霍爷。
    霍擎拿起了一个馒头,看了眼后再望向她:“小时候过得苦,所以就常常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话后,霍擎咬了一口馒头,没有再说。
    阿沅却是怔怔的。
    霍爷小时候过得苦,那他可都收了些什么苦?
    阿沅想要知道,可没敢问。就像她一样,她也有很多事情不敢与人说起。
    阿沅也不觉得以前的自己到底有多苦,和很多人比起来,她已然很幸运了。
    像是在何家村,打仗闹得最凶的那几年,女孩就是换粮食的货物罢了。
    陈老太太倒是想要把阿沅卖给别人当妾。但好在继父何誉还盼着当官,更要面子,说什么都不肯,因此阿沅才免遭被买给他人当妾的命运。
    所以阿沅不觉得自己惨,可霍爷这般坚强的爷们,竟也觉得小时候苦,那得是有多苦呀!?
    阿沅看了眼对面的霍爷,低低的垂下了头。
    隔壁院子有什么话,阿沅都没有心思去听,只是心里边有些心疼霍爷。
    *
    饭后,阿沅要做香包,所以问霍爷借了剪子和针。
    霍擎弄了把剪子和几枚针给她。
    阿沅想要算针钱,霍擎却是道了声“不用”就进了屋子。
    午后的阳光正好,一阵凉爽的清风吹来,让人舒适得犯困。
    霍擎回了屋歇晌,阿沅则是把针线活拿到廊阶下面绣了起来。
    阿沅心里有事。一是因在意方才午饭时霍爷说的话,二是因为在铺子里边看到的刘寡妇。
    刘寡妇的出现给阿沅提了个醒。
    她先前只想着霍爷最好能多留她一段时日,越长越好。
    可留得再久,也是有个头的,总是要走的。
    而霍爷终究也是要娶媳妇的。霍爷一旦要娶媳妇,那么她这个无甚关系的人留下来也不合适。
    霍爷晚些娶媳妇还好,可若是忽然就娶了,她又无了去处,那手上总得有银子才成。
    想到此,阿沅只觉得要加把劲的做好绣活送到铺子,多存些银钱。
    手上有了银钱,便是不用靠男人,日子也能过下去。
    只是想到霍爷要娶媳妇,阿沅觉得胸口有些堵。
    轻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好让自己的气顺一些。
    阿沅心想,胸口会觉得堵,大概是因想到霍爷要娶媳妇,而自己就要开始四处漂流才会堵得难受。
    缓了好一会心神后,才继续忙活。
    霍擎醒的时候,外头的日头真好。
    从屋中走出,就见阿沅坐在堂屋门外屋檐下专心的做针线活。
    霍擎的目光落在她的略微低下的侧脸上。
    屋外的光线充足,那些光落在她的脸上,有淡淡的头晕在流动,本就白皙肤色更是白如美玉,让人挪不开视线。
    阿沅长相偏媚,娴静的坐在一角,倒温婉娴静得让人觉得舒服。
    性子是个好的,就是可惜了生活在那么一户人家中。
    霍擎思及何家,目光顿时暗沉了下来,别开了目光。
    第19章 饴糖   吃甜的会忘了苦的
    阿沅的阿娘李氏与丈夫何誉其实还在镇上。
    这是他们在镇上待的第五日。他们商量再找一日,若是再找不到人,就先回去了。
    毕竟家里的活也不能丢下,更何况何誉还得去私塾教书,可耽误不得。
    在镇上的这几日,他们四下打听,几乎整个镇子都走了一遍。
    他们也去了绣纺。与绣纺的管事说了他们的身份后,管事却是用一副怪异的目光看他们二人。
    何誉并未说他是继父,所以刘管事只当他是阿沅的亲父。听说他是何家村的秀才后,心里一惊。
    因打仗,朝廷停了好些年科考,这些读书人没有了用武之地,真真成为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但现在仗打完了,朝廷也重新重视了读书人,更是下了明年恢复科考的诏书。
    读书人如今又似恢复了以前的地位。所以在知道阿沅父亲是秀才时,刘管事暗暗的庆幸自个当时没有用强的。
    只是庆幸了之后,又觉得奇怪。梅娘打听的时候,那阿沅分明说自己的爹娘不在了,怎忽然又冒出了一双爹娘?
    刘管事疑惑地问了,二人只说是和家里闹脾气了,所以逃跑出来了。
    刘管事也是个爱多想。想到那个小娘子脾气是个倔的,就忍不住多想是不是因为家中逼婚,所以才逃出来的?
    不管是不是逃婚出来的,这个小娘子是断然不能再肖想了。她爹是秀才,若是真考上了举人老爷,那他这小小的一个管事岂不就是要遭殃了!
    刘管事顿时不寒而栗。
    那小娘子可真真是个害人精!
    最后一日,李氏与何誉又去了一趟陈家村,但依旧没有从芸娘的口中问出一点有用的话。
    夫妻二人最后决定在镇上再找一圈,没准就会遇上。
    抱着这样想法,他们到了镇上的北街。这边的铺子少,人也少,前日又下了雨,也就没有到这边来问。
    今日他们一家家铺子进去问一遍,行至打铁铺,夫妻二人并肩入了铺子。
    已是下午,铺子只有一个妇人和一个正在打铁的打铁匠。
    那个妇人挎着篮子,显然是客。
    打铁匠背对他们打铁,那妇人想要与之说几句话,都会被打铁声给打断,面上看着有些焦急。
    何誉思索了半晌,随即上前一步,用了些音量喊:“掌柜的,可否借个方便说几句话?”
    熟悉的声音传到霍擎耳中,手中的铁锤一顿,眼神冷了冷。
    放下了铁锤,拿起一旁擦手的布,沉稳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夫妇二人的身上。
    声音微冷:“二位,要买什么?”
    何誉看到铁匠的样貌,才反应过来铁匠是那日在小食馆见到的那个男人。
    要抬头才能对上铁匠的视线。而在对上那双不怒而威的黑眸,何誉再度感觉到了与那日一样的压迫感。
    微微咽了咽口水,才露出笑脸:“原来是那日在小食馆见到的郎君,真巧。”
    霍擎擦了擦手,随手把擦手的布扔到了一旁,目光再次回到何誉的身上。
    “何事?”霍擎的嗓音低沉。
    刘寡妇见有人,也就站到了一旁。
    何誉暗暗地呼吸了一口气,带着浅笑询问:“我还是在寻我的女儿,所以便想请教一下掌柜,可有见过一名十五左右年纪,貌美,约莫……像我夫人一样高的年轻女子?”
    霍擎看了眼他身旁的李氏。
    李氏岁年过三十,但依旧是个貌美的妇人,不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阿沅与她母亲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李氏的容貌柔弱,而阿沅则是媚,即便只是笑一下,都极有肯能被人看成是轻浮。
    霍擎收回目光,看回何誉,简洁沉声的回:“没有。”
    “掌柜你再好好想想……我的女儿叫阿沅,她离家已经快一个月了,我很是担心她。”李氏说得动容。
    一旁的李寡妇听到这话,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在一旁插嘴道:“你们就是陈大胜一家前不久收留那个外甥女的爹娘?”
    李氏和何誉闻声望去,李氏激动走到刘寡妇的面前:“夫人你知道我女儿在什么地方?!”
    刘寡妇哪里知道,讪讪的道:“我倒是不知道,但我听说她不是爹娘都不在了么,怎么……”
    话到最后,面露疑惑。
    李氏按照一贯的说法,道:“她与家中闹了些脾气,一气之下就从家中跑了出来,投靠了她姑姑,她姑姑对我有些意见,所以就把她给藏起来了,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她了。”
    这时,后院传来些细微的声响,其他几人没有注意到,霍擎却是听到了。
    侧头看了眼后院的地方,收回目光,看向夫妻二人:“我这没有你们要寻的人,若不买东西,便请离开。”
    话落,看向一旁的刘寡妇:“你的剪子我已经修好了,没有可要修的了。”
    铁匠明明白白的下了逐客令。
    刘寡妇的表情略一僵,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觉得难堪,也就先那夫妇二人出了铺子。
    何家夫妻二人相看了一眼,何誉与铁匠道了谢,随即二人才出了铺子。
    看着他们人走了,霍擎才转身看向后门。
    阿沅如今的胆子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那何誉寻来,也不知有没有吓着她?
    霍擎没有再想,转身把还没打完的铁具继续打完。
    何家夫妻二人从铺子中出来,何誉有些心不在焉。走到拐弯处,脚步停顿了下来,转身往打铁铺的方向多望了几眼。
    何誉微微眯起了眼眸。
    那个打铁匠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道不清的感觉中还有一点熟悉。
    虽已经过了十几年,也不大记得从何家逃跑的那个孩子的样貌了,但那双眼睛却是还有几分印象的。
    而铁匠的一双冷眸,却莫名其妙的让他想起了那个孩子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