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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许连琅看着他纵深的手掌纹路,又咬了一口糕点,酥皮掉了大半,他将手掌隆起以便更好接住,许连琅下一口,便将糕点全部塞了进去。
    车檐上的银铃清脆的响着,一路上叮叮咚咚,街道两旁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许连琅掀开窗帘,侧头望了几眼,外头一片熙攘,对她来说极为新奇。
    路介明将手收了回去,目光再次漫到她身上。
    广袖的式样完全遮挡了她手臂,女人纤细的骨骼莹白的肌肤就遮挡在布料之下。
    手臂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不痛不痒的伤痕太过蹊跷,他早就遣了御医在殿内等候,为此还不惜动手给了自己一刀。
    刀刃在皮肤上划过,细腻的肌肤纹理被破坏,鲜血刹那间流了出来,露出皮肤里的红肉,四儿在一旁为他递帕子,他随意按住左手臂上的伤口,吩咐道:“就说我受伤了,请御医尽快过来。”
    若要请太医院的御医总要事出有因,若想不被旁人察觉,只有他真的受伤。
    伤口被草草包扎,简易的布料捆绑在大臂肌肉上勒出了红痕,但他并不觉得有多疼,他甚至于还用这只手去接了许连琅掉落的糕点渣子。
    许连琅身上干掉的冷汗,让那衣服料子都黏腻起来,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试图将后背紧贴着的小衣拽开一点。
    碍于路介明在场,她不太好意思做的明显,只能手背到身后一点一点动。
    路介明浑身都很紧绷,眼睛更是不离许连琅的一举一动,这让许连琅浑身不自在,少年目光本就热烈如火,她被烧腾的耳廓慢慢红了起来。
    马车拐了一个大弯之后,高高的宫墙依稀可见,许连琅卷帘看了一眼,“我们不用分开坐吗?”
    “不用。”他眸色深了些,如今是不情愿离开她半步。
    她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手心里的帕子皱巴巴的,少年面容姣好,随着年龄的增长,鼻尖山根的弧度越发完美,侧脸线条流畅拐点自带凌然,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长相,像朵高山雪颠之上的花。
    高岭之花便是如此,只可远观,谁敢妄论拥有。
    许连琅看着这张脸总是犯起迷糊,太过于好看的一张脸,谁不会肖想呢,她自然也会。
    马车里的光影被帘外的光线切割,一道暗影打在了他的脸上,鼻尖唇珠一点光点,好看的不像是真人,更像是工匠按照严格的尺度要求切割出来的昂贵的玉玩珍器。
    哪怕是肖想,许连琅也不会想到男女之情上,无外乎不也就是年纪差,她眼看着他长大,从不到她肩膀的身量长到如今需要仰望的高度,一点一点喂大的感情太过于亲昵了,这种亲昵是很难掺杂上别的感情,就算是有了别的感情,许连琅也完全难以分辨。
    若说爱情,最后终究会演变成亲情,那爱情亲情,真就是难以分辨,至少在许连琅这边是如此。
    她突然就又想到舒和郡主那张脸,神游之间,因今天怪异遭遇而紧绷的情绪才稍微好转起来。
    她托起下巴,略有些打趣道:“舒和郡主那性子,我本来以为你会不喜欢的。”
    路介明没料到她突然提及魏姝凝,凝滞了般的眼尾垂下,双眼皮褶皱在眼皮上消失,只余下疏而长的睫毛投下片阴影,他似乎并不打算多说。
    “矜娇的姑娘总是会撒娇的,你待她也不能总冷着脸,”她仗着自己年岁大,开始假模假样的传授他技巧,“姑娘家的,你得哄着,如果不想她黏人的话,你得早说,话说明了,才能减少误会。”
    她用手臂戳戳他的胸膛,“你喜欢黏人的吗?”
    她这种动作看的他心惊肉跳,肩膀上还有那样的伤痕,她还用来乱戳乱动,他只好抬手托住她的手肘,心里知晓不回复她,只会让她的兴致更高,只得说,“不喜欢。”
    他在心里细细打量,许连琅不是爱黏人的女人,所以他不喜欢黏人的。
    但其实他很黏人,很爱黏她。
    许连琅“噫”了一声,声音甜甜蜜蜜的拉长了调子,“但郡主看起来很黏人呀。”
    “所以我不喜欢她。”他眉宇皱起浅浅的“川”字,低声接了她的话,他足够坦然,也足够心虚。
    坦然是因为没必要隐瞒,心虚是因为喜欢的对象就在眼前。
    他并不喜欢与她谈论这种话题,无异于自揭伤疤。
    但他的情绪实在是太淡了,淡到许连琅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情绪的变化,她以为是少年面皮薄不好意思,“不喜欢的话,哪里会将香囊处处带着。”
    这话说的,是出乎意料的酸气。
    许连琅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得硬着头皮给自己圆,“我是觉得都脏了,你还带着。”
    她绞着帕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路介明随声去看了香囊,腰侧的那个小东西他都没注意过,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很扎眼,他随手取下来,在手掌中把玩了一下,又放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味道不错,瞎带的。”
    他目光坦然正直,即便这话一听就像是在敷衍,但许连琅还是决定噤声闭嘴。
    他的指尖捏住了香囊上的绣字,“姐姐以为这是郡主绣的?”
    他自问自答,“舒和郡主养尊处优,哪里会什么女红,这香囊是她当着太后的面赠予的,我不好拨了面子,便也就挂上了,期间掉了一回,下属帮我收了起来,味道不错,我便又带上了。”
    他与魏姝凝之间的事本也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本也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路介明并不欲多谈,但也没想到许连琅会这样记挂在心里。
    “我之前给你缝制的那个,你也说喜欢味道,但从未见你带过。”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许连琅索性一口气说个清楚明白。
    她的醋意明明白白,路介明不敢多想,只以为是她因这香囊的厚此薄彼生气了。
    马车缓慢停下,宫门口的侍卫在挨个检查腰牌。
    侍卫呵令的声音很吵闹,让他们之间交谈的话语声降低了几分,路介明声音更低更轻了,“因为舍不得,香囊带出去哪怕万般小心香味也会锐减,也会沾染上别处的奇怪味道,更不要说蹭脏了,因为太珍贵,所以一直不舍得。”
    许连琅顿时心情大好,又像小时候那样去揉他的发丝,“原来是这样,乖孩子。”
    他的发还是记忆中的柔顺,高高束起的马尾并没有束冠,很方便她从头顺到尾。
    马车外有马蹄蹄踏声,旋即有人驻足,路介明撩开帘子,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窦西回清肃的脸浮现酒窝,“殿下,许姑娘。”
    他那双眼睛里只是盯着许连琅看,许连琅被路介明哄的开心了,自然也乐于与窦西回打招呼。
    “新得了些柑橘,赶明儿给姑娘送去。”
    许连琅连连摆手,“不用了,大人公事繁忙,不必为这点儿小事来回奔波。”
    她已经回绝,路介明却道:“既然是窦大人得的,必然要比别处的更甜一些,难为大人有这心,便送过来吧。”
    此话一出,不光是许连琅吃惊,就算是窦西回也望向了他。
    男人之间的直觉最为明显,窦西回不是没有感觉到路介明之前对自己的排斥,但这突然的主动为他制造亲近机会又是从何所起。
    窗帘被重新放好,马车进入皇宫,速度明显放慢。
    路介明不知在想什么,临近下车的时候,他突然道:“姐姐觉得舒和郡主如何?”
    他已然先行下了车,朝着许连琅伸出手臂,他大掌架住她的胳肢窝,稍一用力,许连琅只觉得身体一轻,而后稳稳落地。
    “还不错。”
    纵然娇惯,但到底没什么坏心思,姑娘娇憨心大,是还不错的。
    “那好,我也觉得还不错。”
    他勾起抹笑,凤眼闪过琢摸不透的笑意。
    他那话更像是承接她的话而来的,路介明已经收回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许连琅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揪起眉头,道:“你得自己喜欢才行啊。”
    “是啊,我得自己喜欢。”
    御医已经来了殿内口,药箱完全摆放好,许连琅被三四个御医包围住,路介明站在最外围,靠在朱红门柱上,侧耳听着四儿说了什么。
    而后又深深看了许连琅一眼,抬脚出了殿门。
    第79章 舒和等你太久了(一更)   做皇后,就凭……
    御医联诊, 一直诊到太阳落山,并没发现什么大碍。
    最后开了些滋养调养的药单,从热河行宫回宫的这几个时辰里, 手臂上的青痕颜色已经稍淡了一些,看起来是会自行缓解, 许连琅便也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御医收拾好药箱,正欲离开,四儿拐了个弯儿截住了御医, 在许连琅看不到的地方,引着御医去了偏殿。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夕阳残霞只余下道道红橘浅晕, 偏殿坐南朝北,屋内还未点灯, 依稀只可以看到榻边男人挺阔的身形线条。
    四儿率先躬身到他身周,小心翼翼的去揭开他左手臂上的绑带,绑的太紧了, 时间一久, 手背已经浮现出薄薄的一层紫色,血液流动不畅,整支手臂都带着些许的酸胀。
    御医轻手轻脚替他处理伤口,随意的一刀, 其实口子也很深,处理伤口上伤药的间隙还是出了不少血。
    血腥味渐浓,传入御医的鼻端,天色越来越沉,他低垂着头,视线里只有主子划开的那道血口子。
    御医身上夹袄领子处厚厚的一圈皮毛扎入他的脖子中, 最外面的毛已经被他的汗濡湿,像只刚落了水的丧门犬。
    对面主子的嗓音沉如恶夜鬼魅,语调散漫,越是不咸不重越是让他汗毛乍起。
    他倏然控制不住手部肌肉,上药的银匙滚落在厚重华美的地毯上。
    他脸部抽搐,“殿下,臣无能,未能查出姑娘伤痕病因。”
    他听到路介明似是哼笑了一声,昏暗的室内路介明那双凤眼清湛又淡远,御医却觉得心脏窒了一瞬,呼吸都跟着紧凑起来。
    “臣无用,臣无用,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他嘴唇哆嗦,膝盖已经全部软了。
    他在太医院一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乡野小村的出身,纵然是行医世家,来了京都照样是没有落地生根的凭借,直到被七殿下看中。
    于他而言,七殿下是恩公,该是他感恩戴德的存在 ,也是他夜夜难以入眠的梦魇。
    他本以为既然在太医院任职,又跟随着皇子,势必要做些违心的事,行医者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他知道什么药材可以治好人,也知道如何让上好的补药可以瞬间变成毒。
    因为早晚知道有这一遭,而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
    可是直到如今,他的这双手,还是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过任何一个冤魂。
    他一度猜不透,主子要他做来干何——直到今日真的见到了这位。
    他曾经随着殿下去西北待了三月余,主子处事雷厉风行,他很少取人性命,但更有一套不露血光的处罚法子。
    皇子间的争斗总是不见刀光剑影,主子处处留心,暗中背叛传信的人也不在少数,这样的人一旦被抓住,就是生不如死。
    主子留下了所有人的性命,不伤人四肢,落不下残疾,但那种酷刑,仍然叫人终身难忘。
    他曾经有过一次极为大胆,开口问了主子为何这般做。
    到现在仍然能记起那一幕的种种细节,甚至于一回想起那些尖厉的叫喊声,仍然会心生寒颤,当时,有两个叛徒私联六殿下,致使一次暗中行动失败告吹。
    主子脾气很淡,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并无什么关系,他不气不恼,很是平淡的接受了结果,却大手一挥,亲眼看着他们服刑。
    血是一滴一滴流下来的,出血量很少,才刚流出皮肤就没入衣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空气总余下淡淡的腥味儿,两个人的哀嚎迅速传遍大营,一遍遍呼喊着,“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你这个暴君,不如直接杀死我。”
    主子食指搭在唇上,“嘘,我还不是君,以后才会是暴君。”
    他说完这句话,抬脚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