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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怎么?你动摇了?”樱川家主冷不丁问。
红叶狩的气势一滞,“不,我只是觉得,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你觉得那些人死了很可怜?你回头看看我们樱川家又死了多少人?!”
樱川家主的声音骤然激动,她双手撑在膝上,一句话吼完又重新佝偻下来。她的身体像个出了故障的风箱,剧烈地喘着气,眼睛却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庭院外,“都是必要的,这些都是有价值的,等樱川家登上了阴阳道的魁首,等我们得到了那个强大的力量,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她忽然卡了壳。
接受了家主的洗礼,就代表承接了前代的意志,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冲入了太多前代家主的记忆和执念,属于樱川千鸟的意志仿佛飘零的孤舟,早已被混乱的海浪击沉。而那海水如此浑浊,被一代一代堆积的执念拥挤成泥潭,早已看不清最初的样子。
所以,当初第一代的樱川家的家主是为了什么开启这个计划的?
她当初想要得到如此强大力量的理由是什么?单单只是想要将樱川家推上阴阳道魁首的位置吗?
那些拥挤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太多了,樱川千鸟才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多少年?樱川家的家主的执念又一代一代传递了多少年?
在那份庞大的记忆前,她像一个站在高大的水坝面前的幼小孩童,只要稍微将阀门打开一条缝,粘稠的洪流就会直冲下来,山呼海啸地将她淹没。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而她本人弱小又无力只能被挤到角落里,没有一点办法。
她痛恨这样的感觉,所以轻易从不肯翻阅那些被她强压在脑海深处如黑泥一般的回忆。只不过此时此刻,大概是计划正到了关键时刻,她于深渊中窥见了胜利的曙光,终于有心回头去看一眼来路。
那个最初的记忆,到底是怎么样的?
站在门边的红叶狩看着大姐的表情微敛下眸,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缕阴影,她背在身后后的手在空气中缓缓划动,浮光微动在她的指尖凝聚成一枚复杂的符篆。
一道阴影伴随着从门口漫上来的猩红月色流入屋里。
樱川千鸟没注意到自家妹妹的动作,她正难得地有些走神。
樱川家的家主们的记忆越到近代就越是晦暗诡谲,像一条从荒原趟过的河流,沿路不断混入泥沙,越到后面就越发浑浊泥泞。平成和昭和两个时代的家主的经历基本和樱川千鸟没什么区别,阴森森的旧宅,怪物一般的族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家主训练,以及成年后的疯狂。
她像一个疲惫的旅人,逆着河水的方向朝着源头艰难跋涉,从末尾的泥沼中爬出来就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艰难地趟过了河水中段,终于在河面上窥见了一点亮色的浮光。
她正准备弯腰将这片浮光捞起,一丝强烈的危险预兆忽然如利剑般贯穿脑海。
樱川千鸟一怔,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所在的这个别院几乎消耗樱川家一半的积累,里里外外布置的结界之多,连正在外头肆虐泛滥的黑潮都进不来,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这里还不被发现。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半秒不到,但对最顶级的暗杀者来说,半秒就足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了。
一道薄亮的光华割碎了她眼角的余光,樱川千鸟胸口蓦地一凉,只感觉到一阵剧痛风暴般席卷遍四肢百骸。她没有去看那把从她胸口捅出来的锋刃,而是怔怔地回过头,终于看到了从背后袭击她的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轮廓线条柔和,却嵌了一双血腥如野兽的双眸。
“你是……assassin……”
樱川家主身体瘫软地倒了下去。
红叶狩冷冷站在一旁避过了飞溅而出的鲜血,对assassin平静道,“告诉太宰治,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从者手一挥,将苦无抽出来,点了点头。
她沉默得仿佛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惹得红叶狩也略带好奇地打量了两眼。从所用的兵器就能判断出这位从者是职业是忍者,她的容貌姣好,甚至有种楚楚可怜的清丽,黑色的布条绕过右眼粗略地遮档住她遍布红痕的身体。
虽然说女忍这个职业似乎自古以来就带了些暧昧色彩,但这位assassin的这身装扮实在是过头了,已经到了让人怀疑她的主人是不是个变态的程度。
红叶狩默了默,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身体陡然一僵。
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攥取了一样,红叶狩瞳孔地震,被无形中降临的力量压迫得扶着门框艰难地跪了下去。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assassin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又被那力量压得身体一晃。
宛如来自于地狱的笑声在房间中响起。
溅到她脚下的鲜血缓缓回流,像是有人将面前的画面按了倒带,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中,樱川家主毫发无伤地重新站了起来。
屋外结界的光芒徐徐转动,一层层开始封锁空间。
借着结界的光,红叶狩艰难地抬头,震惊地看向房间中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的人,满眼不可置信,“你……把自己……做成了邪神降临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