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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光阴过客

      冥界的最深处,经历了又一场漫长跋涉,一路上追逐幻影,费尽波折,龙云儿和燕无双站在一条白如奶水的奇异河流旁,眺望着对岸的黑山。
    “……这就是白水,传说中是冥河的一条支流,是心之隙,也是意念之河……我以前也只是听过,据说……这玩意儿并不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燕无双望着眼前的白河,颇为慨叹,这条来处莫名,去向也莫名的白色河流,乍看之下,不过数米宽,宛如溪流,侧个角度瞥看,更觉得好像只有筷子般粗,随时都会干涸,可若是蹲下来一看,赫然发现眼前的河水奔流浩荡,辽阔何止千万里,汹涌的水流如同白龙,吞噬一切。
    这显然是一条并不真实存在,却又同时存在于多重空间的奇特河流,就算是了悟了空间之道的大能,也并没法轻易跨越,虽然看似举步可过,但实际想要过的时候,白水遥遥化作无尽星海,大能不敢渡。
    “传说中,若是要过白水,需要寻到彼岸花,唯有彼岸花开处,方是白水唯一的通过隘口,但……白水无定,千年未必一现,冥土荒芜,彼岸花难开,更是万年不得一朵……”
    燕无双叹道:“想要白水现,恰逢岸边彼岸花开,真如盲龟浮木,千万年难得,还要有人恰恰正在岸边,真是难,难,难……”
    龙云儿在一旁默然点头,很清楚燕无双为何会连声长叹,因为就在两人眼前,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开在白水边的彼岸花,此时就开在那里,还不止一朵,沿岸盛开,花团锦簇,都快可以开花店了。
    两人在冥土中迷失多日,不得去路,哪怕自己隐约有所感应,想要寻找,却始终寻不到,却在早先,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跟着一道朦胧骑影奔驰飙来,长歌而过,两人见状立刻在后追赶,距离却被越拉越远,眼看就要被甩脱,就只见骑影之前,忽然一道白河莫名出现,骑影跃起,岸边刹时间彼岸花团,簇簇锦开,骑影跟着径直越过白水,转眼不见。
    荒芜的冥土,往往连鬼都见不到,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道骑影?这道骑影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道骑影奔过,白水现,彼岸花开,自己要寻找的目标,似乎就在眼前?龙云儿心中有很多的疑惑,那似乎只是一个朦胧身影,是过往历史的残留气息,并非真实存在。
    自己曾听燕无双说过,诸天之中的很多大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在时空中留下烙印,形成道标,这些印记纵然经历万古,仍会不断回放,甚至能够影响当前时空,这很可能就是类似的“灵异”现象。
    只是……那道骑影所释放出的气息,非神非魔,更不是鬼,好像……是很纯正的人族气息,人族中竟然曾有这样的存在?
    摇了摇头,龙云儿却无暇多想,灵异现象却也是机缘,托得这位大人物的福,彼岸花开现白水,有了过去的通路,而只要跨过白水,就是黑山,那道一直让自己觉得亲近,仿佛遥遥呼唤,这段时间却遍寻不到的气息,就是从黑山里发出来的,所以只要跨过去,这趟旅程就到终点了……
    “就是这里了……”燕无双摇摇头道:“妳想要找的那个,就在对岸,我没法过去,就只能在这里送妳了……”
    事到临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见燕无双拱手一礼,龙云儿只能深深一记回礼,然后举步便行,要跨过白水,前往最后的终点。
    “等一下……”
    右手袖募地一紧,却是被人拉住,龙云儿回头一看,后头的燕无双一脸凝重,近乎哀伤,虽未说出口,却是满满的不舍。
    “……妳……去了又有意义吗?搞不好,这次的事情,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我们根本不晓得那边的状况,万一他们已经凯旋胜仗,自己解决了危机,妳在这边所做的事,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平白付出一场?就算他们这次真的有危险……”燕无双低声道:“妳只是一个人,连他们所有人一起都应付不了的危机,妳就算赌上性命,又能做得了什么?”
    龙云儿笑得很温柔,“这可不像是妳会说的话,当初妳发下宏愿要拯救天下不幸女子的豪气哪去了?那时,妳也只是一个人啊……”
    “我……那时年轻啊……”燕无双无奈抓抓头发,叹息道:“也是经历过很多,我才发现,一件大事的背后,是大势所趋,而大势的形成,背后又有着太多的因与果,并不是单独一个人、两个人出来,就能把大势扭转的,妳看看我现在……”
    “……诚然,只凭一两个人不足以影响大势,就算是一两百人、千人,对上大势所趋,可能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龙云儿微笑道:“但前辈当初发愿时,应该也没想过这些,就执着这么干了,而我相信,也许一个人站出来,并不能改变大势,但或许一个人出来了,就能点燃火种,给后人指引方向,然后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乃至最终的千千万万人一起站出来……最终把时代改变!无论是前辈妳,还是当初的碎星者们,也许下场不好,但是他们站出来,终究是做成了大事,不是吗?”
    燕无双闻言一震,猛地抬头,还想要再说什么,龙云儿柔声道:“而现在……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的同伴,他们现在需要我,而我……也很想为他们做点事。”
    语态柔和,眼神却很坚定,温柔的眼神里,蕴含着一股意志,拒绝别人再做挽留,燕无双见状无奈摇头,想了一想,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塞在龙云儿手中。
    “拿好它!刚刚的那个烙印,如果进去之后,还有什么信息留下,妳要把握好,或许……那就是妳唯一活着出来的机会所在。”
    说完,燕无双叹息着后退,龙云儿继续往前行去,就听见燕无双的声音,幽幽从后传来。
    “……如果,以前我也有妳这样的同伴,今天的天斗剑阁,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吧……我常常在想,当初我最想救的,明明就是妳这样的女人,怎么到了最后剑阁会变成那样了……”
    唏嘘之音,龙云儿并没有试图回答,人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抉择,自己虽然对自身的使命和前路有了觉悟,但燕无双所背负的使命,却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
    踏过彼岸花开处,只是轻轻一跃,就像跨过一根细筷子,龙云儿就来到白水彼岸,回身一看,已经不见白水,也不见燕无双,身后是一片茫茫冥土,黑漆漆一无所有。
    再转回头,黑山巍峨高耸,依然矗立眼前,龙云儿不假思索,跨步往前,快速抢入黑山之中,方才几步迈出,手中彼岸花微微发光,幽幽飘香,跟着眼前画面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视线的尽头,黑山的深处,那道骑影似乎又浮现出来,踏马长歌,一派潇洒。
    “……寂寞姓氏遗落谣歌,唱去日苦多,这一生擦肩黄泉与碧落,再会我忘了我……”
    记得燕无双先前的嘱咐,龙云儿不敢怠慢,连忙拔足飞奔,想要追赶过去,但那道骑影的速度委实太快,眨眼间就化成一个小黑点,隐没不见,唯有歌声从远方持续传来。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余音嫋嫋,万古留存,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既有洒脱,更有一股睥睨豪气,只不过,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他……背影和声音明明完全陌生,可是那种气质和唱歌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究竟是为什么呢……
    龙云儿微微出神,募地猛地一醒,拍拍自己脸颊,快步走入黑山之中。
    进入黑山深处后,龙云儿心头惊异不已,眼中所见的一切,就如自己在大荒西朝时所见的幻境一模一样,一片灰蒙蒙的,山峦起伏,荒芜凄凉,没有半点生气,是一个完全被汙染,彻底陷入绝望的世界。
    ……曾经,自己拚命提升修为,就是想要避免有朝一日,被强行带进这个世界,但现在,却是自己主动苦苦追寻,在荒芜无尽的冥土上不断寻找,最终借助奇遇,踏进了这里,命运弄人,一应若斯。
    没有感叹的时间,龙云儿本能地赶到危机正在不断迫近,身在始界的温去病,如今肯定处于非常不妙的情况,纵使两人相隔亿万里,自己就清楚感受得到这一点……
    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
    还在不断思考,希望的得到破局的方法,大地蓦地震动,灰暗的世界整个震动起来,跟着地裂天崩,苍穹破碎,一颗仿佛红色月亮般的巨大眼瞳,高悬于空,伴随着一股让人心肺停歇的压迫感,直视而来。
    刹时,龙云儿直接无法呼吸,险些就要直接窒息,而一个震动她魂魄的巨大声音,直接在意识之内响起。
    ……妳……有一个机会……不死……
    ……回答我……我的道……是什么?
    鬼族强势压迫,响应司马冰心的召唤,二十四名三重天阶的鬼尊,即将降临,不光是韦士笔、武苍霓直接傻眼,就连萧剑笏的脸色都变了。
    单纯的二十四名三重鬼尊,对于碎星团这边还只是压力,还未算完全绝望,但真正恐怖的,是鬼族这一手添油战术,背后所隐藏的从容与自信,是面对以量压人战术的极致的一种无力。
    ……你们不是英勇善战吗?先派六个鬼尊和你们玩玩。
    ……瞬杀了?那就再派十二个试试水。
    ……又死光了?再派二十四个好了。
    ……三重天阶很吓人吗?那就派二十四个清一色的三重天阶好了,孙子们,玩吧!
    对面仿佛不是在调兵遣将,而只是随手在扔过来些玩物,哪怕己方真的奋起神力,把这一波的鬼尊灭除,下一波又会是怎样?一次性派来四十八名三重鬼尊?碎星团究竟能超越奇迹到什么时候?
    战力的打击,固然沉重,但意志的动摇,才是最为可怕的,武苍霓、韦士笔都不是软弱之辈,从百族大战一路走来,也是面对过无数强敌险境,可此时此刻,两人都只觉遍体生寒,越是深想,越是感受到敌人的恐怖。
    ……这下要怎么办?
    ……硬着头皮迎上,只是态度,并不是解决办法,有什么办法能破局的?
    紧绷的压力中,武苍霓注意到了一点,半空中的司马冰心,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随着身后赶来的鬼尊迅速靠近,她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很欢愉、很开心地笑了。
    这个笑……真心让人打起寒颤……
    “退!”
    韦士笔喊了一声,让武苍霓退去,自己却如箭离弦,朝着敌人直飙出去,武苍霓见状,哪敢落后,也跟着冲上去。
    两人不避不让,直迎上冲来的鬼尊,而在他们的大后方,金刚浮屠顶上,尚盖勇双眼睁开,全身金芒遍照,隐隐散发的威煞,慑人心魄,像是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
    温去病满眼疲惫,嘴角却笑起来,“成败在此一举,扬我人族光辉,老尚,此番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