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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陆识途像是触电似的松了手,移星剑落在地上,清脆地“当啷”一声。
    半晌,陆识途却又将它捡了起来,浮木似的抱在怀中,喃喃道:“师尊……”
    又过了半晌,房中又传出一声沙哑至极的低唤:“师尊……”
    那声音似乎带着微不可察的泣音,在笼罩于夜色中空无一人的洞府里慢慢传开。
    那日容予下长恨渊之后,陆识途便一直等在结界的位置,谁来劝都不动。
    他知道师尊这一去,半月方归,但他想等师尊出来。
    等师尊出来,他就能立刻向师尊道歉,任打任骂,一一剖明心事。他迫不及待要告诉他,其实都是他自己不是东西,大逆不道地觊觎自己师尊。告诉他,其实他只是恨自己。告诉他,当时他其实是一时气话,气师尊甚至不把自己的心意当回事,轻飘飘地断言那只是一时迷惑,还说他喜欢的是别人。
    不,最后那段还是不要说,师尊哪里都没做错,都是自己不好。
    告诉他,他一直是天下间最好的师尊,从来不曾……有半分对不住他。
    可他一直等,半个月,一个月,却再也没能等回他的师尊。
    午夜梦回,他耳边总是师尊最后的那一声叹息。
    西州城主府的人来告诉他,长恨渊妖兽异动,他们要是还没上来,大概就不会再上来了。
    城主府前来救人未果,甚至连长恨渊上方的封印都破不开,那封印十分牢固,向来只认天下第一人。
    那之后,城主府甚至已经动作麻利地换了新城主。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话,很快,长恨渊封印也易主了,新的天下第一高手诞生了。
    这已经能够证明,原本的天下第一高手,陨落在长恨渊里了。
    陆识途不肯离开,拼了命想要破除结界,要下长恨渊去寻他的师尊。他就那样硬破结界,甚至伤到了神魂,即使他常年修炼炼神决、神魂如此凝练坚实。
    陆识途最后是被容百川劝回去的。容百川对已经昏昏沉沉的他说:“若是阿予还能回来,他定是会回到破山峰上。”
    他等在破山峰上,伤也不肯治,也开始飘萍一般每天在心魔和现实之间挣扎,逐渐过的越来越混沌。
    但终于有一天,师尊真的出现了,他一下子在现实之中扎住了根,清醒了过来。
    可这一次,他的师尊,好像真的离开了。
    恍恍惚惚之中,陆识途似乎走进了容予的卧房。自从他回来之后,他便遣散了所有小道童,不许任何人靠近洞府,怕他们惊扰了师尊,怕他们让师尊不敢回来。
    于是除了偏房,洞府中其他房间都已经许久无人打扫,落满了尘灰。
    陆识途缓缓推开门,再一次走进了这个熟悉的房间。
    一切的摆设都与从前一模一样,窗边的小几上甚至还摆着一卷倒扣的书卷。容予仿佛就斜倚在榻上,皱着眉头细细看书,偶尔伸手拈起茶杯抿一口。有人向他身后垫了一个靠垫,他娴熟地微微起身,任由那人妥帖安置好,眼睛仍黏在书页上,喉中含糊地应一声。长发慢慢滑落,他也只是不耐烦地拨开,然后任由别的什么人替他别在耳后。
    床榻边的衣架子上还挂着容予冬日的裘衣,容予仿佛就站在那旁边,上下打量,轻声嗤笑,不以为意道:“别净和容百川学这些没用的,婆婆妈妈。”
    床榻上还是从前的被褥,容予仿佛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坐在上面,长发披散了一肩,流泻在榻上,又被暖黄灯火映着,衬得他眉目分外多情。他拆开整整齐齐的被子,慢慢躺下,回身好像看到谁还傻愣愣地站在榻下不动,便诧异地笑道:“怎么不上来?”
    往事如刀如剑,瞬间就将陆识途捅了个通透。
    他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榻前,看到枕边摆了两个小小的人偶。
    人偶像是用特殊的材料缝制的,非皮非布,很逼真,五官都清晰可见,做得精致极了。两个小人都一身玄衣,显然一个是容予,一个是陆识途。
    人偶身上散发出一种玄妙的气息,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灵器。
    ——“过两天便是你十八岁生辰了。师尊可能来不及替你庆祝了,只能等回来之后再还你一个了。先前我同你师伯学了些小戏法,到时候给你赔罪。”
    陆识途恍惚地走上前,无知无觉地轻轻向它们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那个“容予”人偶突然“噗”得一变,一下子变得同真人一般大。原本不过是用黑线缝制的眉目,放大后也仿佛鲜活了起来,被昏暗的灯火映着,竟和真人别无二致,一瞬间宛然如生。
    人偶缓缓转了转头,突然柔声道:“识途。”
    那声音与容予一模一样。
    陆识途恍惚一瞬,接着就崩溃了。他痛声嘶吼着,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毫无章法地伸手想要拂开面前的人偶。掌风将至,他却突然意识到这是师尊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又不顾反噬收回了手。
    那人偶之内仿佛只放置了录了这一句话的阵法,被掌风一激,声线毫无变化地继续念着:“识途。”
    陆识途神色几乎有几分狰狞,伸手抓起了这人偶傀儡,大步走到门口,将之丢了出去。他动作激烈,几乎像个在发脾气的小孩子,手上力道却轻柔,没有破坏这人偶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