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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三月份要开始农忙了。
    挖沟、犁田、蓄水,把田收拾好了,就要下种子发苗子,等秧苗出来,等四?月初就插秧,家家户户出工都?忙了起?来,庄民国往公社里送了黄瓜和?莴笋回来就要开始上工,下午放学去接玉林他们兄弟的也是他娘向婆子两?个去了。
    庄民国大嫂刘春枝还跑了一趟,叫两?个老的回去。
    刘春枝现在可是有“妇女主任”撑腰的人,见他们二房的,平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眼睛长头顶上,厉害得很。
    他们庄家的祖宗都?叫她骂过的。
    庄民国没?让,“家里两?个孩子还等着爹娘带呢,大嫂你们四?个人上工,还惦记爹娘给你干活?”
    刘春枝张口就说:“我养了他们,还不?该干活的?”
    庄民国就数给她听:“你们家这房子是爹娘找人给盖的,从?去年开始还一直上工呢,工分还是爹娘的名字,还没?到让你白出钱养的时候。”
    “那药钱呢!”
    “爹怎么摔的?”
    庄炮仗当年是给大房做事?的时候摔了腿的,都?分家了,按理也该大房全出药费的,最后是他们兄弟平摊的,上辈子大嫂刘春枝没?少从?他手?里打着他爹庄炮仗药钱的名头从?他手?里骗钱呢。
    从?一开始的一块两?块,到最后一回三块五块的骗。
    庄民国一年到头挣下的钱,有一半都?是叫药钱分了去。
    “你要算清楚,就算算我给你家摊了多?少钱,你把这钱给我,我就叫爹娘过去。”
    庄玉林放学了,教了弟弟写作业,抱着自己的算盘在打,听他的“好爸爸”在认认真真跟“不?讲理”的大伯母算账,就抱着自己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算盘往面前一捧,得意的挺着胸脯,让庄民国看算盘:“爸爸,三百块。”
    庄民国刚刚跟大嫂刘春枝算了账呢,七年的药钱,他摊了多?少,“是三百。”
    刘春枝咬着牙走了,回去就摔摔打打的,声音大得很,骂男人骂女儿,骂庄民安就是说他没?本事?,还说他们庄家人都?欺负她呢。
    还骂大妞两?个,“人家还会打算盘,你们不?是儿子,没?这个命,人家不?肯教你们当赔钱货的打算盘呢,亏你们还有吃的惦记人家,也不?看看人家稀罕不?稀罕。”
    她站在墙角骂,就是专门骂给两?个老的听。
    庄炮仗两?个苦着脸,叹了声儿,“不?然我们回去吧。”
    庄民国端了两?根黄瓜来叫他们吃,刚从?菜地里摘来的,两?个老的说要卖钱,不?肯吃,这都?送了好几回了,庄民国摘了回来,才?肯吃。
    “回去干嘛,她要唱戏就让她唱,唱得大声些才?好。”
    刘春枝每次骂,庄玉林就拆台,刘春枝骂大妞两?个是赔钱货,是女儿命,庄玉林就问,“大伯娘不?是女的吗?”
    刘春枝骂他大伯庄民安没?用,他还悄悄跟他弟说,“小蛋说大声说话的女人是“泼妇”,我大伯娘肯定不?是“勤快妈妈”。”
    “勤快妈妈”如今都?是他们学校评选“好妈妈”最低的一个,比勤快妈妈好的漂亮妈妈,比漂亮妈妈好的才?是好妈妈。
    大伯娘连最低的都?没?选上。
    刘春枝在墙角骂,他就跟他弟说悄悄话,大家都?听得到,叫人哭笑不?得。
    庄玉林上辈子就跟大房水火不?容,见面拌嘴没?停歇过,他说话气人,尤其是当“小老板”了,有钱了,戴着最时髦的手?表,拿着大哥大,踩着白球鞋,见了人翻个白眼就把刘春枝几个气得不?行。
    还说他,“目中无人!”
    庄玉林下回还目中无人。
    庄玉林一打岔,刘春枝也骂不?出了,见他们二房就跟见了仇人一样。
    刚到四?月份农忙,地里的秧苗好了,整个村里马上就要进入到农忙了,六生产队太明村陈家传来了庄民国丈母娘陈婆子的“好消息”指示传达。
    伴随着农忙口号的响起?,庄民国的“马前卒”小舅子两?个正?式走马上任,被正?式任命为红枣大队栗子村的“妇女干部”。
    消息传来的时候,陈银宝两?口子已经在栗子村妇女干部的位置上坐下了,陈婆子叫他们都?过去呢。
    叫他们去干嘛呢?“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0点要上夹子了,后排眼熟我,我挑了个修罗场呜呜呜.....
    先哭为敬!
    第33章
    陈婆子爱给女儿女婿们“开会?。”
    年轻的时候开“批评大会”,过几年他们出去挣钱了又是“帮衬大会”。
    让他们当姐姐姐夫的帮衬小舅子,“批评大会”庄民国被开得最多,早年的“帮衬大会”,庄家穷,开不?到他身上来,陈婆子主要是跟上?头的两位姐姐姐夫说的,庄民国这个当姐夫的虽然在金钱上帮衬不?上?,但家里有什么土货,给过来也算是帮衬了,不?过这些东西平常,给再多也比不?上?人家使一把力,叫丈母娘心头感激的。
    等庄家出了庄玉林这个“小老板”了,陈婆子的“帮衬大会”就落到了庄民国身上?来了,让庄民国给庄玉林说,帮他舅舅舅母找工作,发工资,买社保,“你是他爸,你让他帮忙他不?会?不?帮。”
    就跟陈婆子一样,让女儿女婿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庄民国还当真办不?成?,庄玉林都没等他提就笑了一声儿,嘴一瞥,扯了个讥讽的笑出来,庄民国一看就懂了。
    庄玉林跟庄家大房水火不容,对陈家就更是不屑了,按他的话说,“陈家给过我什么好处?”半分好处没给过,还想从他身上捞好处。
    不?是占着个亲戚的名?份就能享受的。
    庄民国养庄民国两个,那是因为他们兄弟打小就是叫爸妈一手带大的,陈夏花一年也是有好几个月住在家中,等他读书,庄民国出去工地里打工挣钱,陈夏花就回来带他们了,他们两口子跟他们兄弟两个在思想上是有差异,却也是实实在在把他们养大成?人了的。
    陈婆子给他们开会?,从来为的都是庄民国他小舅子陈银宝。
    农忙开始,陈夏花这样的妇人家也是要下田去插秧的,两口子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我们要过去吗?”陈夏花问。
    她现在脸上的表情都丰富起来,一听到陈婆子“召唤”,没有跟从前一样放了工具过去问,而是先迟疑,脑子里先想了一遍。
    她妈找他们,要说什么。
    陈夏花是庄民国75年夏天接回来的,现在都77年了,庄民国教她呢,陈夏花现在已经有自己主意了。
    庄民国拍了拍身上的泥,他们刚到家,先洗干净了手,把毛巾递给她,让她洗,“去走一趟,回来还要上?工。”
    庄民国以前看过不?少视频号,人家说了,像陈婆子这种性子,就叫什么“掌控欲”,掌控欲强着呢。
    他们不过去,回头也要逼他们过去的。
    前年庄民国没去,她就叫人带了口信来,说摔了腿,叫他去看一眼呢。
    向婆子已经烧好了饭菜,叫他们快去吃饭。
    庄民国没让他们下地,两个老的不?想跟儿子“添麻烦”,接了烧饭的事儿,还帮着打理菜地,接玉林他们兄弟两个上?下学。
    庄民国往公社里送菜是趁中午的时候去,去一趟回来正好赶上?下午上?工。
    今天庄民国是打算送一挑菜过去的,向婆子先提前把菜摘下来给他装到担子里,庄民国吃了饭就担到公社去。
    准备要去陈家,今天送菜就往后挪挪,庄民国让向婆子不?摘菜了,“丈母娘那边叫我们过去一趟,明天再去公社送菜。”
    “该去。”向婆子拿了几个黄瓜来叫他带过去:“家里菜熟了,也带过去给你丈母娘他们尝尝鲜。”
    “好。”庄民国接了,走的时候没带。
    趁着中午没上工,他们跑了一趟六生产队太明村,陈家大姐陈桂花、陈兰花姐妹也是这样想的,大中午跑的这一趟。
    陈婆子对几个女儿女婿“听话”的行为还是很满意的,人一到齐,把人喊到房里,坐在上头,就给他们“开会?了”。
    这回也是开会?,不?过不?是什么“批评”、“帮衬”,是警告他们“安份”。
    陈婆子的原话是:“你们小舅子他们现在可是红枣大队栗子村的妇女干部了,是真正吃公家粮的了,当官儿了,我们陈家出了当官儿的,你们这些当姐姐姐夫的平时要注意了,别做些事丢了银宝的面子,让他脸上没光。”
    这是“安份大会?”呢,生怕他们麻烦了小舅子两个的。
    陈婆子哪会说这些道理的,她的话都是庄民国这个“有出息”的小舅子陈银宝教的,先给他们这些姐姐姐夫一个下马威,叫他们不要拖后腿呢。
    陈银宝两口子是怎么叫他们钻营上去,当上?干部的呢?该感谢庄民国大嫂刘春枝。
    庄民国这位知青出身的舅母以前说过句话,叫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还当真叫他们撞上?了。
    两口子“一心一意”的保护妇女权益,不?止挨家挨户的筛选调查,还隔三茬五就去庄家观察,尽心尽力的登记在册,正遇上?公社里的领导视察,发现了这一队“一腔热血”的马前卒,又问过了他们的想法,栗子村的妇女干部正因?为没有作为被撤职,他们两个的“大作为”正入了领导们的眼。
    册子交上去没几天,就被正式任命为梨子村的妇女干部了。
    说起来,他们两口子走了运,还得感谢他大嫂刘春枝的。
    出了村,陈桂花姐妹也相继往家里赶,陈夏花眼里还带着迷茫:“银宝,是四弟这就当上?干部了?”
    “干部”说出去,可比工人还要威风。
    上?辈子陈银宝两口子是没有当过“干部”的,上?辈子也没有他们挨家挨户来登记,又坚持不?懈的去庄家大房观察,维护妇女权益的,庄民国意外,又有些不?意外。
    他这“马前卒”小舅子两口子转正了,对庄民国,对陈家两位姐姐都是好消息。
    小舅子过得好,丈母娘就不会?给他们开“补贴大会”。
    “是,是当上?了,以后是“干部”了。”庄民国也没心要沾上去,沾陈家光的心思。沾陈家光,就是接他小舅子两个的班,当“马前卒”的。
    陈夏花也从没心要沾弟弟的光,陈婆子向来说的是,“以后你们弟弟日子过好了,才能提拔你们这些当姐姐的。”
    说要给她们撑腰当家的。
    陈夏花没想让弟弟来给她撑腰当家的,他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
    路上没人,庄民国伸手拉了她一把:“别想了,他过得好,你这个当姐姐的也放心了,小舅子的日子是好了,咱们也要把日子给过好了的。”
    陈夏花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庄民国没跟陈夏花离得太近,两口子中间隔了一人宽的位置,如今人人都是这样,男女不?能走近了的,容易被当成?流氓,哪里跟几十年后,肩并肩,手挨手的,只是谈个恋爱就能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的,除了被人说上两句伤风败俗,也就揭过了的,现在闹大是要坐班房的。
    庄民国一辈子都不喜欢这种风气,但他一个老头子,看不?惯也没法子,只得回头拨了两个儿子的电话,给他们说,要他们跟人谈恋爱要规矩。
    到最后就是规矩过头了,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庄民国两个赶回去正好,在家里喝了两口水就去上?工了,庄炮仗两个老的要去菜地里给黄瓜藤搭架子,庄炮仗腿不好,向婆子就抱着几个小竹块。
    他们日子过得轻松,人也养上来了,庄炮仗的腿疼都轻了不?少。
    工人刘家刘三婶、田婆子,跟庄炮仗他们都是一辈儿的人,早前一辈儿的人一起,庄炮仗两个看着要比同辈儿的老上?不?少,现在还是看着大几岁,却没是催老的模样。
    工人母亲难得说了句公道话:“亲儿子照顾总是比媳妇照顾好。”
    儿子是亲的,媳妇是外人。
    陈银宝两口子在栗子村坐到了“干部”的位置上,两个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胆大包天的,头一把火烧到了栗子村村长家里头,把人家村长媳妇给训了一顿,让人背诵了十遍“妇女能顶半边天”。
    还给人家村长媳妇头上扣了帽子,说人家,“思想不够进步,跟不?上?村长这个当“干部”的有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