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恶魔做交易，但不可对小人留情。
    正文
    “你就吃一点吧。”
    接着探照灯微弱的在洞间来回反射的光，张冲看到，厄斯科奇尔捡起之前自己丢掉的压缩饼干，递到了厄丝托丽的跟前。她扭回头，刚想不耐烦地再一口回绝，却发现对方居然是个红头发，褐黄肤的仙王座人！
    她震惊地看着打量着他，穿着人类的军装，下巴下是精干的小胡子，眼神也是那么柔和。
    在异军队伍里，可以碰到一个同乡，这是何等的归属感如暖流一般流淌进心中？
    不对，这一定又是人类的心理攻势……
    对！一定是这样！
    “我，我不吃。”
    强行把视线从那花生口味的压缩饼干上挪开，厄丝托丽这次干脆直接把整个身子扭进角落，谁都不再看一眼。厄斯科奇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明明长得挺别致，怎么心里就这么倔呢？还在固守顽冥不化的内心吗？
    “不想吃就先不吃了。咱们聊会天吧。”
    将压缩饼干收起来，厄斯科奇尔坐在她身边的空地上，抬头看着这不到两米高的洞顶。
    明明只有这么近，却为什么看上去遥远如苍穹呢？
    这其实也正像地球的军队，看起来不堪一击，实则却如钢板一样，可以抵御千百倍的压力。
    厄丝托丽听到响动，悄悄地将眼睛扭到一个微妙的角度，用余光观察对方。他坐在那里，是在回想往事吧。
    “你的家乡是哪里的？”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喃喃自语。除了张冲一个人半睡不睡地仰躺着，其他人包括俘虏们皆已经睡熟。此刻的时间，只属于二人。看到没有其他人监视，厄丝托丽心中的警戒也降低一分。
    “帝，帝尔他盛山。”
    沉默良久，她磕磕绊绊地回答了。
    “帝尔他盛啊，那咱们可是老乡呢。我也来自那儿。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们的文明，就是从那里起源的。”
    厄斯科奇尔的声音中有自豪，有迷醉，有对青春的向往。他接着继续感慨：“每年的第一天流星雨光顾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爬到山顶，那颗砸在山顶的存在了万年的陨石上观看。那是无比壮观的。”
    “嗯。确实很壮观。”
    厄丝托丽也不知不觉地敞开了心扉，开始与这名穿着地球人军装的仙王座人攀谈起来。她又何曾不想念那如梦般的景象呢？就像仙女踏霄而行，夜空过火雨，每年一度的欢庆时时在那一刻拉开序幕，三天三夜歌舞不息。
    每到那时候，她总会放下手中的木剑与书卷，登到家中楼阁最高处，和山顶上坐着的一名男孩互相招手……
    “等等，那个每年的那个时候都坐在山顶上的男孩是你？”
    想到这里，厄丝托丽又惊又喜，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俘虏的身份，迫不及待地凑到他的跟前，一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攥住厄斯科奇尔的胳膊。末了，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一丝羞红，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所幸，厄斯科奇尔好像已经沉浸在往事之中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而是继续说道：“是啊。我还记得就在第二年，我发现了山脚下的一座楼阁顶端，有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向我招手。我也每年都迫不及待地早早爬上山顶，期盼能多看到她一会儿。后来大犬座来侵犯，我参军了，便没有见到她了。直到现在王座宣战万国，我随着部队出征，我也没再见到她了。她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变得很漂亮了。”
    “那个！其实，其实我就是……”
    “嘶嘶。”
    突然，一声让人胆寒的嘶鸣声，将厄丝托丽已经涌到嘴边的话打断。厄斯科奇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异样的声音，他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张冲醒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嗖地一下爬起来，抄起那对在地上搁着的爪子。一个没拿稳，铁爪便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巨响。酣睡的几名战士都醒了，惺忪的眼睛颇有怨意地睁开，仿佛是在讲为什么要吵醒我们。
    可当他们的目光经由立在原地，冷汗暴出的张冲，落在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中，那绿幽幽的双目上时，他们立刻不淡定了。所有人都马上从睡袋里钻出来，召唤好铠甲，拿出光爆枪，将那对大眼睛死死地框在全息瞄准镜里。“你们几个，千万把这些人看好了！这条洞里所有的弟兄都别睡了！有东西！”通讯频道的声音传遍十多个小组，他们赶紧都一轱辘地爬起来，进入战斗状态。这时，只听到队尾传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帝龙独立团团长赵啻贤呼叫一三四小组！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呃啊！团长！有东西，有……咳啊……”
    “滋滋滋……”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原本安静的通讯频道一下子炸开了锅。这下子，可就不只是张冲这条道上的人睡不着了，而是所有的战士全都从梦中醒来，睡意全消。那惨叫仿佛是一种折磨，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与其他战士凌乱后退的脚步声简直让每个人的心脏爆炸。
    赵啻贤这下终于也睡不着了。自己这里是战斗能力最为薄弱的辎重部队与技术人员，遭受袭击可真是关门打狗。他抽出啻之龙刃，湛蓝的锋芒仿佛在无光的洞中闪烁锋芒。泽沙尔在后方待命着，神兽体加身并没有给她更多的自信。仅有的几百名战士也个个端着枪，瞄准黑漆漆的洞口。
    咦？奇怪，什么都没有啊。
    “赵团长。”
    这是郑婷沐的声音。她在不断地向后退，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手中瞄向前方的神凤大狙几乎拿不稳，随着双手的摇动不断颤抖，“你最好，到我的视野界面看一看。”
    热成像模式下的瞄准镜里，大片大片的通红色正在飞速逼近。那些椭圆的眼睛，仿佛无数颗烧红的炭球，点缀在那些红色的成像上。
    “准备战斗！”
    “呀哇！”一声尖锐无比的鸣叫从前方传来，在能量发出的亮光的照射下，一只巨大无比的人首蜘蛛，现出了真容。九只大眼睛扭动着，收缩着，一对巨鄂来回扭动，强加在那妖娆无比的脸上，只有诡异，恶心。它喷吐出粘液，炙热而滚烫的白色粘液。它们在空中快速冷却，变成无数根坚韧的蛛丝……
    “唰！”
    精准无比的一斩，将那大脑袋连同一整个身体齐刷刷地劈成两半。无数形状各异的内脏纷纷掉落在地，让人作呕，难闻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不只一只，又一只小一圈的人面蜘蛛接踵而至，接着洞**壁弹跳而起就咬向赵啻贤的胳膊。还是一发能量流穿透它的头颅，将它击毙在空中。
    “赵小子！后方的小组报告有大量蜘蛛正在向他们发起攻击，他们正在向这边撤退。那些东西马上就要追到这里了，预计还有不到十分钟！”泽沙尔的声音中也有了焦急。她已经隐约可以听到队尾的零星枪声与惨叫，嘶鸣却将它们全都盖住，在狭长的洞中回荡。
    “报告！俺们这条道也是这样的情况！俺现在正和这些顶着人脸的畜生干架呢！还好够宽敞，不然就让它堵死了！”
    “报告团长！我们也遇到这种蜘蛛了！我们这边的坑道太窄，根本就组织不了有效的反击啊！”
    “报告！我们也是！”……
    一时间，本就杂乱不堪的通讯频道更是吵成了一锅粥。焦头烂额的小组组长们争先恐后地汇报着各自的窘况，嘶鸣与喊杀声不断，像无数蚂蚁，啃噬着赵啻贤的心。情况很明显非常糟糕，这些洞里的原住民们要把自己包饺子！
    “赵哥，你有没有发现，除了我们和张冲的道以外，其他遇袭的小组们所在道都比较狭窄？我怀疑狭窄道里的怪物就是从我们这边过去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化零为整，让其他小组打穿坑道，到我们这边吧！”叶冉火急火燎地跑到他的跟前，手中由射线构成的是一份根据声音源头以及回声绘制好的简易地图。
    “好吧！都听叶冉的！我们负责推进，狭窄坑道里的根据叶冉部长的地图分别根据距离远近向我们的宽道靠拢！每个人都打开能压定位坐标，让其他战友知道你的位置！”
    赵啻贤挥舞着啻之龙刃，眼前蜂拥着扑来的无数蜘蛛在他精准迅捷的攻击下纷纷被斩成肉块。光猎人布置好了，人面蜘蛛群的厚壳终于再也吸收不了强大的冲击力，被凶猛的火力击毙。其他的战士寻机推进，踏上那布满蜘蛛残躯的地面，用光爆枪对准那些丑陋的家伙的眼睛，扣下扳机……
    “咚！”
    前方不远处，第一个口子首先被伊万诺夫凿开了。他一拳头撂倒贴近自己的一头大蜘蛛，随即打开双爪的火焰喷射装置，将面前封锁。小组们也纷纷从洞中快步跑出，用手中的武器还击。在另一条道里，蜘蛛的嘶吼声仍然久久不停……
    一晚血战，枪声与吼声终于渐渐平息。蜘蛛们不再发起攻击了，它们似乎知道了来者的强悍，停止了送死。赵啻贤清点了一下人数，真正的损失仅仅是战斗伊始被猝不及防在睡梦中被咬伤的几名战士，这一战无人阵亡！依靠着沉着的心态以及占据优势的武器，这支军团取得了又一次对恐怖生物的完胜。
    赵啻贤扭过了头，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经过艰难地疏通后终于突破无数岩层的壁障，纷纷来到自己的跟前。他们的脸上镌刻着疲惫，但也有兴奋，占据神态更多的兴奋。简直太爽了啊！就和打游戏似的！更有几个胆小的战士终于开了荤，杀敌人他们手软，打怪物还不和玩游戏似的！
    “大家都怎么样？还害怕吗？”
    他站在队伍的跟前，大声地问道。“不怕了！”上万号人一齐回答。几十名伤员已经送到了队伍中央魏晶羽的医疗队去救治了，这一站非但没有重创这支队伍，反倒鼓舞了萎靡的斗志。第二天一大早，好好睡了个饱觉的战士们满足地睁开眼睛，在享用了简单的早餐后出发了。
    一场血战过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再来造次。
    已经确定准确的路线，便不再分散到无数的坑道。只是希望这地下世界，不会再给自己更多的惊喜。赵啻贤将啻之龙刃抬起，跟着队伍向前走了。黑暗走廊的尽头，会是什么?
    “给，还是吃一些吧。”
    途中，厄斯科奇尔将昨天的那包压缩饼干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厄丝托丽——他还为她留着它。厄丝托丽下意识地将脸扭开，却终究还是把已经顶到嘴边的“我不要”咽回了肚子里。当她重新扭回头时，脸上竟是被俘虏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嗯！谢谢！”
    她接过那块饼干，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一整天没有吃过人类的一粒米，牙齿刚一触碰到那酥脆的饼干，食欲便瞬间被打开了。浓郁的花生味在嘴中爆炸开来，人类的速食军粮居然也如此有特色！
    食欲终于不要脸地揭开了她试图在人类与这个同乡面前竭力保持的淑女形象，她一下子把一整块饼干咽进肚子里，大口大口地咀嚼。周围经过她的人类战士都不禁偷偷发笑了，仙兵原来也不都是残忍的魔鬼。狼吞虎咽地吃完，厄丝托丽总算是满意地摸摸肚子。看着她的吃相，厄斯科奇尔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位坐在楼阁顶与自己相望了几十年的女孩呢？她现在还好吗？
    “怎么，你还在想那个和你互相招手的女孩吗？”
    厄丝托丽来了兴趣，莞尔一笑。昨晚遇到袭击，张冲并没有抛下这些原本可以抛下的俘虏优先让部队撤离，却出乎她的意料，让俘虏先走。这件事情让她忘记了自己是战俘的身份，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大队伍的一份子。
    “是啊，毕竟也是从小相望到大的。只可惜，没能在参军之前赶到那楼，和她打个招呼。她现在一定和你一样美。”厄斯科奇尔笑着答道，却没有发现厄丝托丽脸上微妙的笑容。
    “你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戚将军，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就能出去了呀！”
    队伍的正前方，赵啻贤正与另外两名将领一并前进着。除了远远看到几只蜘蛛仓皇地逃走，空荡荡的路上就只剩下废弃的蛛网与无数用来存放它们幼崽的石头窟窿了。这里出奇地大，简直就像一座地下城市。阳光从上方的缝隙中射入，如同光芒柔和的吊灯，将这里照亮。赵啻贤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上坡。
    戚伟商也用不慢的速度走着，长久行军锻炼出的脚力让他经过了数天跋涉仍然谈笑风生：“呵呵，照这个角度，今天日落前保准能出去！”
    走在队伍前方的战士们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也面露喜色了，各自加快了步伐。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候，整齐的队伍中，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跑到赵啻贤的跟前。是王大牛！
    “怎么了？急急火火的？”泽沙尔先一步发问了，跑这么快，这可不像这个家伙的作风。只见他喘着粗气，脸上是那样的慌张：“团长！王大牛不见了！”
    “啥不见了，你自己不就是王大牛吗？”
    “呸呸呸！李狗剩！是李狗剩不见了！”
    “哦，李狗剩不见了啊。”
    ……
    “嗯？什么？什么时候不见的？”察觉到不对的赵啻贤停下了脚步，焦急地问道。
    “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他说他要上厕所，就一个人跑到旮旯里去了。我一开始没在意，可这都两个小时了，他还没回来找我啊！”王大牛急的直冒汗。“那赶紧派几个班……”
    “不用派班了。李狗剩的身手如果连回来都做不到，那派普通的班多半没用。泽沙尔，你和我比较快，我们去吧。叶冉，帝龙独立团暂时交给你指挥！”
    匆匆吩咐完，赵啻贤抽出啻之龙刃，化作一道黑影，泽沙尔也紧随其后，追着赵啻贤逆向折返回去。
    只剩下时时回头的戚伟商继续带着部队前进，眉头紧锁。
    他们会遭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