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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丹误以他爱此女美色,便将此女赠与他。
    烛光下,少女波光盈动。
    他问少女有何求。
    少女说她在易水边有个阿弟,善良可爱,最是崇拜侠客,若是有天她能回家将自己遇见侠客的故事告诉他,那可有多好?
    他明白少女并未贪恋富贵,更是仰慕,反而不愿冒犯。再者因自己侠客之名,平生所行皆险事,生死难料,他不愿被世人说是沉迷女色之徒,也不愿误了佳人,婉转找借口向太子丹拒绝,推了此事,说只爱少女手美。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丹误解意思,为谋大事,百般讨好,竟将这美人的双手活生生砍下送他……
    他当时很震惊,勃然震怒。
    太子丹很迷惘,再三道歉。
    田光亦言,太子丹此行皆因爱才如渴,待他掏心挖肺,大丈夫怎能因小女子坏了恩义?
    自古君主,胸怀天下。
    自古侠客,不拘小节。
    谁曾能因女人牵挂?
    纵使喜欢,他只当伊人已逝,虽伤心愤恨,却也感激太子丹的重情厚义,欣赏他为天下担忧的心情,便压下此事不提。如今再听黄狗儿提起,他想起少女当时说过的话,愧疚再翻,掏出身上所有钱,放在桌上,开口道:“这事是我不好,罢了,我让太子丹给你们钱,派人好好照顾她下半生……”
    话音未落,小腿传来阵阵剧痛。
    黄狗儿不知何时爬到他身边,像头疯狗般,用所剩的牙齿狠狠咬住了他腿上的肉,撕了一块下来,吞下腹中,狂笑:“阿姊不稀罕你们照顾,她已经死了。”
    鲜血染红了衣襟,撕肉的剧痛让荆轲愣了,他退了两步,犹豫半晌,终于放开这两眼发红的少年,问;“她可怨恨我?”继而摇头自答,“她必须是怨恨我的。”
    黄狗儿并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问题,只失去理智地呐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姊?”
    在他迫人的目光注视下,荆轲不由解释道:“秦王野心,已经打下了韩国、赵国,燕国危在旦夕,太子为了国家日夜忧心,不惜代价地想办法,他原本也是礼贤下士、很仁厚的人,或许这事做得有些急躁,可是他也是急得不行了,我不该犹豫的……”
    黄狗儿再问:“你是说秦国会打我们吗?”
    荆轲点头:“太子丹是不会让燕国失陷的。”
    “秦国,燕国,对我们这些连狗都不如的小民……”黄狗儿莫名其妙地笑了,他的笑声直贯云霄,笑得骨头抽痛,笑得全身发抖。忽而,笑声停了,在阿姊死后,他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趴在地上,盯着荆轲,撕心裂肺地反问,“秦王和太子丹有什么不同?!”
    秦国与燕国的统治下,平民百姓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燕国,终归是你的故土,是你的祖国。”荆轲在他的痛苦面前退缩了,他艰难地回答,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嘴里反反复复地说服着自己,“秦王和太子丹总归是不同的,秦王和太子丹总归是不同的……”
    背后是黄狗儿痛苦的哭声,“我的阿姊,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玖】
    易水畔,梨树果实累累,燕人着白衣,戴白帽,太子丹泣不成声,高渐离击起了筑乐,为刺客送行,乐声里都是悲壮与别离。
    荆轲知道自己是不会回来燕国了,悲壮的送别中,也有许多跟着父母出来的孩子,满眼迷惘,只是跟着干哭。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名在桃花树下弹琴的少女,阳光下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酒窝跳动着是那么的可爱,她的双手是那么的白皙柔软,在琴弦上如跳动的蝴蝶。
    那个被当作玩物的少女,从未向命运屈服,纵使身处卑微,她的眼睛里仍有对生活的热情,有着希望的火焰。纵使身遭厄运,她依旧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可是这美丽的火焰还是被冰凉的易河水葬送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樊将军已送了性命,秦舞阳尚在吹嘘自己十二岁杀人的经历。
    悲壮的送行歌中,有个孩子问:“那大叔要去做什么?”
    父亲告诉他:“那是大侠客,大英雄,要去救燕国呢。”
    “燕国怎么了?”
    “燕国快被秦国打下了。”
    “打下会怎么样?”
    “宝宝就没肉吃了。”
    “阿爹,宝宝本来就没肉吃啊,呜……”
    “不哭不哭,待会阿爹给你买块肉吃。”
    哭笑不得的对话很是刺耳,秦舞阳听得直扁嘴,“无知的小鬼,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是英雄好汉!”荆轲沉默不语。
    树阴处,站着满身伤痕的黄狗儿,一瘸一拐地为他们送行。
    荆轲再次觉得腿上伤口隐隐作痛。
    “哎,不是那个谁吗?”秦舞阳嚷嚷起来,继而大笑,唯恐旁边人不知道,告诉大家,“他是黄家那头小狗儿,小时候老被我欺负,最是窝囊爱哭,还喜欢听什么侠客故事,稍微吓唬两句就会夹着尾巴逃。今天怎么浑身是伤?爷现在大了,不欺负你了,你该不是又被谁打了吧?哭了多久鼻子?”
    黄狗儿没理他,直勾勾地盯着荆轲,他要亲眼看着仇人去死。
    荆轲丢下还在指手画脚的秦舞阳,走过去道:“我马上就要上路了,你可放下。”
    “不,你上次的问题,我回去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也对,我那么好的阿姊,天底下谁不喜欢她呢?”黄狗儿察言观色,轻轻笑了,漏了风的嘴里,忽然冒出一个毫不相干的答案,“我阿姊或许有过怨恨,却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她说你是大侠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