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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妹往下排,最端庄温柔的是大姊吕雉,圆圆的脸长得很福相,知书达理,孝顺懂事,最活泼开朗的是三妹吕嬃,小小年纪长得明艳动人,就是在家被父母偏宠得有些骄横任性,她说话最是伶俐,偶尔会呛得人回不过气来,为此没少被大姊埋怨。可是,她们间最漂亮的还数郑燕儿,白皙的皮肤没有半点瑕疵,秋水般的眸子顾盼间仿佛会说话,樱桃般的小嘴红润欲滴,身材高挑,细细腰肢只够盈盈一握,她还特别会打扮,绿色罗裙,双丫髻上别上单朵金蝴蝶,配着翠绿丝带。
三姊妹无论往哪里一站,就是所有人视线的集中处。人人都猜,这样的美人们究竟能落谁家?
猜来猜去花期近,一家有女百家求,媒婆踏破了门槛,两家父母拎着青年才俊翻来覆去看,好生为难,真是揉碎了心肠。
春日里,晴朗好天气,小花园的消暑竹亭中,吕雉正在描绣图,郑燕儿檐下喂鹦哥,吕嬃却在用花瓣掷鱼儿,大家百般无聊,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闷,旁人能忍,吕嬃却是忍不了的。她掷了手中芍药,开始眼馋地看郑燕儿发髻上的蝴蝶珍珠串,有心想借,郑燕儿倒不会不许,就是畏阿姊像上次借丁香镯子般板起脸来教训她不懂事,又怕被告诉母亲让自己挨训,不由含酸道:“二姊长得真好看,又会打扮,我娘总念我们俩姊妹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好,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吕雉略皱眉,斥道:“但凡你坐得住一点,别像个猴儿般扭来扭去,把满池鱼儿吓得到处跑,谁稀罕念叨你?”
郑燕儿没听清她们说什么,看见满地落花,打趣道:“嬃儿就是爱耍,快疼疼这满园芍药吧,否则这百香园可改名叫无香园了。”
“你们就爱说我,”吕嬃来沛县前亦被大家夸做美人,如今被压了一头,对郑燕儿格外嫉妒些,如今心里有些不痛快,嘟着嘴将手里落花丢开,转转眼珠,忽而又笑,“听说邻县的刘家要和二姊提亲,听说刘三郎长得也好看,想必二姊是看上了,怪不得最近那么端庄。”
郑燕儿羞红了脸,戳着她脸蛋道:“去去去,那草包送我都不要。”
吕嬃见对方窘态,大喜,拍掌笑道:“原来三姊是心心念念要嫁读书郎,喜事临门?”
郑燕儿给她说得有些急了,岔开话题:“听我阿娘说,县令要和你阿姊提亲?你家才是喜事临门。”
吕嬃惊:“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快说说,是怎样的?”
“没有的事,”吕雉见事情扯到自己身上,赶紧停下画笔,阻止道,“婚姻之事父母做主,不是咱们女孩家可议论的,阿嬃小心阿爹回来罚你。”
吕嬃不耐烦地扁扁嘴,抱怨:“好了,知道阿爹说你有贵相,将来要做王侯贵妇的,最是端庄,哪是我这傻丫头能比的?何况咱们姊妹私下说说闲话,阿爹又不在家,怎会知道?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嫁什么样的男人吗?偷偷说来听听,就当咱们的小秘密,拉拉钩谁也不说出去。”
这番话驳得吕雉无话可说,只好由得她。
那么丢脸的事情,三姊妹你推我揉,个个都笑,就是谁也不肯张口。
最后还是吕嬃先开口:“我嫁的男人,必须是个大英雄,真汉子,要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然后她斜眼看着大家,逼着她们开口。吕雉给自家妹子闹得没办法,只好说,“我信阿爹,阿爹看上的就不会差,大约是有见识、有上进心的好男子吧,只懂家里长短的男人我是看不起的。”
最后两双眼睛都盯着郑燕儿,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她们都知道以燕儿的美貌和家世,会有更多的选择,会有更好的归属。
吕嬃问:“大概是富贵人家的嫡子嫡孙吧?”
“别胡说,”吕雉猜,“大概是个小官儿吧?”
自幼被所有人捧得高高的,郑燕儿极傲气,她掷地有声吐出十个字:“我家夫君,要做人中龙凤。”
何家少年郎?白马从骊驹,黄金络马头,腰间鹿卢剑,出行千余骑。
他在外或能挥剑指千军,或能高谈论阔战群儒,或能执掌天下事,回家或为你低涂粉浅画眉,或夸你今天做的鲈鱼最入味。这才是每个少女都心心念念,想执手一生的好良人。
明媚阳光,窃窃私语,少女们的脸上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年轻的容颜映得旁边的牡丹黯然失色。
【贰】
县令为儿子向吕雉提亲,奈何他儿子并非很争气,吕家夫人写信问吕公,吕公心里有大计较,便婉拒了这门亲事,吕雉倒是没什么,吕夫人却看县令儿子千好万好,还为女儿抱了许久不平,不知夫君究竟有何打算,莫非以她们的身世,还能嫁个什么王公贵戚不成?害她不好意思去与县令夫人见面,让三姊妹的闺中聚会也少了许多。
五月初五,浴兰节,男儿竞渡,竞采杂药,女儿尽态极妍,竞芳华。泗水侧,处处叫好呐喊声,青春气息扑面而来。郑燕儿喜热闹,随着家人,带着婢女小柳儿来到河边,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典。本以为能遇上吕家姊妹,未料吕家儿子出门前感了风寒,病卧床上,吕雉在家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弟弟,连带着吕嬃不能出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郑家小弟不争气,未登舟便扭了脚,哇哇叫得震天响,唬得阿娘以为出大事,匆匆带人去看,留下郑燕儿在河边赛花,叮嘱乳娘细细相陪。未料,晴天过云,倾盆大雨汹涌下,乳娘贪杯,多喝了两杯开始犯迷糊,听着雨声,上下眼皮直磕碰。小柳儿甚少出门,虽手巧能干,亦是不太成器的,见周围人开始聚集,有些紧张,奈何唤了乳娘几次不成,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