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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勉深深一拜:“臣有劳殿下过问,代君父受过正是在下本分,不敢居功。”
“……谁让你受过了?”萧曜反复告诫自己要忍耐,指甲陷入手心,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程勉冷笑:“殿下以亲王之尊,远赴连州可谓屈就,我一介黄口稚子,又如何配领一州司马?殿下要让我难受,还需要明示么?”
相识这么久,萧曜终于刻骨领教到了程勉的刻薄,气得浑身发抖,早已将道歉的初衷仍去了九霄云外,回击道:“……你嫌连州不好,又嫌连州上下刁难你,以至于迁怒我。那没选上校书郎,难道还怨我吗?”
程勉昂起头,决然道:“殿下说得一点不错。我落选校书郎,和殿下没有一丝干系。但来我来连州,也和殿下没有干系,就算是曹王、赵王,我也还是要来。唯一不知道的,是不知道连州和京城都是一样的把戏,不然绝不会鬼迷心窍,非要往连州来。”
“……那你滚!滚回京城去!”萧曜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五郎!五郎!这话使不得!这是陈王啊!”早在两人争锋相对、寸步不让时,冯童已经赶了过来,这下听程勉越说越不像话而萧曜动了肝火,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程勉明亮而锐利的目光刀锋一样扫过萧曜气得失去了血色的脸,然后极轻地一撇嘴角:“是,赵相公如不献女,何来陈王。”
萧曜脑中一片空白,下一刻,整个人扑向了程勉。
第30章 雁行皆北飞
萧曜眼前发黑,仓促之中根本看不到挥拳打中了哪里,只有热辣辣作痛的右手指节告诉自己没有落空。
一旦打中,萧曜发觉这一拳不仅不解气,反而是火上浇油,趁着自己压在了程勉的腰上,二话不说紧跟着又是一顿闷拳,等冯童用力将滚作一团的两个人拉扯开,他还是收不住手,趁着冯童要拖开自己、首尾难顾之际,又朝着刚刚爬起来的眼前人踢了过去。
这一脚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听见的痛呼声却不是出于程勉之口。待意识到是倒地之人是元双时,不仅吓坏了萧曜,连满脸不屑之色的程勉也流露出惊讶之色,身子一晃,赶快蹲下身子去过问元双了。
萧曜再顾不得和冯童缠斗,急喊了一声“元双”,所有的怒火都被元双满脸痛苦的神色浇熄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蜷在程勉脚边的元双,甚至不敢回想刚才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了。
结果此时最镇定的人倒成了冯童。见萧曜熄了火,他也立刻松开了箍住萧曜的手,并不急于伸手扶她,只是低声问:“你能起来么?”
萧曜恰巧踢中的是她的胸腹之间,元双抱着腹部,良久才抬起头,不看萧曜也不看程勉,而是望着冯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不肯眨眼。
冯童便扭头对萧曜说:“殿下不如先去歇息,奴婢自会照料元双。”
“我……”萧曜后悔到了极点,人仿佛是木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就在几个人僵持的间隙里,元双终于支撑不住,又蜷回了地板上。
冯童这下也变了脸色,对程勉说:“求大人照料殿下和元双,奴婢这就差人找大夫去。”
他甚至来不及等程勉回答,话音未落,人已经匆匆跑了出去。
从门外吹来的夜风一下子惊醒了萧曜,他腿一软,坐在元双身旁,可元双已经先将脸藏在了双臂中,既没有声音,也看不见神情。
他木愣愣地看着元双瑟瑟发抖的脊背,又呆呆地望了一眼程勉,后者面无表情地坐在元双身边,好几次想伸手碰一碰她,但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很快的,冯童带着茹白玉一道回来了。一见屋内的景象,茹白玉不由得惊呼一声:“天爷!元娘子是怎么了?”
萧曜脑子里乱嗡嗡的,嗓子里像是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爬,又酸又痛,偏偏这时元双见有外人,硬撑着开了口:“……我在屋子里打虫子,一失手,摔下来了。”
茹白玉蹲在她面前,着急地说:“什么了不起的虫子。摔痛没有?燕来找大夫去了。地上冷,我扶你起来……”
可她刚一碰到元双,就听见元双带着哭腔地喘息了一声,又极快地收住了:“……摔狠了。容我缓一缓。”
“殿下,下官这里混乱不堪,实在不足以招待殿下。还请殿下移步。”
冷漠却也无懈可击的声音唤回了萧曜。他茫然地看着仿佛忽然戴上一张崭新面具的程勉,下意识地要反驳,又听冯童说:“五郎,劳你大驾,陪殿下一程,送殿下先回去休息可好?待稍后大夫到了,奴婢就回去服侍殿下。”
到最后,根本没有再问过萧曜本人的心意,冯童几乎是把他架出了门。萧曜反应过来后转身要回去,一回头,只见程勉冷着脸堵在他身后:“请殿下留步。”
有了之前的教训,萧曜已经再没有和程勉动手的劲头,他狠狠瞪了一眼程勉,又望了一眼合起来的房门,心不甘情不愿地扭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发现身后还有脚步声,横眉冷目地转过身,喝道:“谁准你跟来的!”
程勉停下脚步,垂着眼,不动,也不接话。萧曜本来就是勉强压下去的火气,现在看他一脸死相,心口的火又腾起来了,但转念想到元双,硬生生还是忍了下去,决定无论如何都不理会他,先回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