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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作稍大,将阿彤又吵醒了。阿彤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了么?”
    “还未……”
    话音未落,连绵不绝的钟鼓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重——随着阿彤的一声询问,元日真的到了。
    很快地,元双和冯童推门而入,对着萧曜就拜:“愿郎君千秋万岁,福泽绵长。”
    庭燎带来的香气将街头的爆竹声和笑语声也吹了进来。看着元双的笑容,无论是萧曜还是程勉,都暂时打点起精神,将一切的疑惑、未解和失落都留在了刚刚过去的一年了,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地进入到正日的狂欢中。
    次第饮完屠苏酒后,第一个喝完的阿彤一下子红了脸昏了头,跌跌撞撞也不要阿爷了,硬是蹭到元双怀里,格格笑个不停。刚喝下一大口酒的元双笑着问:“阿彤新年许了什么心愿?”
    阿彤抱住她的脖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回答:“……要、要年年见到三郎!”
    几乎所有人也都被他这个回答逗笑了。元双继续逗他:“为什么要年年见到三郎?”
    阿彤转去找满脸愕然的萧曜,指着他理直气壮地答:“三郎好看!我喜欢三郎!”
    元双笑得直不起腰,冯童怕孩子摔了,赶快从她怀里接过阿彤。元双喂他一块饴糖,又在他襟前别上一个小小的金狮子,踮脚道:“阿彤也好看,我也喜欢阿彤。”
    阿彤被她亲得发痒,扭扭捏捏非要她抱,裴翊来接也不肯,只好由他和元双腻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萧曜没来由地心头发热,
    他又匆匆去找程勉的身影,只见他正被其他人围着,互相恭贺元日的到来,略有点手足无措的神情让萧曜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忙乱无序的吉利话说了一通、乱糟糟又乐腾腾的,萧曜觉得口渴,又找了酒喝,喝完凑去找似乎也有了个空的程勉,趁无人注意他们,萧曜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新年许了什么愿?”
    “我没许。”程勉看萧曜一眼。他被劝了很多酒,罕见地有了醉态,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眼角眉梢仿佛在发光。
    萧曜觉得一定是屠苏酒接着椒柏酒,又吃了许多糖,混在一起全乱了套,才会让他这样从心间一直热到喉头,也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和眼睛,甚至管不住自己的手。
    他拉着程勉的袖子,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执意把他拉到角落里的一张几案旁坐下,然后又盯了他好一阵子,没头没脑地问:“阿彤说得有没有道理?”
    程勉一怔,皱起眉来:“……阿彤怎么了?”
    见他转头去找阿彤,萧曜悔不当初,赶快扔开酒盏,伏在案上,忍着越来越快的心跳,指望能装醉蒙混过去。
    满室欢声笑语,他却装得太认真,既满足又忐忑,一直不敢再抬头,胡思乱想之中,最后浮在脑海中的,是裴翊留在去年的最后那句话——即便是只有三年五载,甚至更短,也许是可以以连州为家的。
    ……
    以往自元日至元宵,萧曜总有机会出宫去探望外祖母和舅父,见识过元月中的各种人情往来。只是在京中时,他是舅父家的贵客,那时的萧曜从没有想过,人生中第一次做主人,会是在离京城这样遥远的地方。
    费诩之后,陆续还有两三人赶到易海,其余人皆失散了下落。唯一略值得宽慰的消息是费诩恢复得很快,就是冻伤的手脚需要人照顾也需要时间痊愈,为了让他安心休养,冯童特意给费诩整理出了一个僻静的院落,还花重金在年节中雇佣了仆役照料起居。可费诩稍一恢复元气,就再躺不住,宁可一瘸一拐拄着个拐杖,也要找程勉叙旧,或出门去见裴翊和易海城中的其他故友,要不是爬不上马,恐怕盟夏关也敢去闯一趟。
    萧曜和费诩本无私交,容留他固然首先是他因公事负伤,其次则是念在他与程勉的私交尚可,何况自己与程勉能同在易海,也有此人无心之下的助力。可没想到的是,他一来,程勉反而更难找了——至少是更难找到独处的程勉了。
    萧曜心知程勉即便不是有心要躲开,至少也是有意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甚至于到了拿费诩打幌子的地步。对此局面萧曜一律装作不知,无论与他们一道去裴翊家中,又或是邀请裴翊来作客,都一派若无其事,甚至说得上心平气和。
    萧曜渐渐发现,程勉在与裴翊他们相处时,不仅更善谈,神态也自如得多,与二人独处时的情形大不相同。看得多了,萧曜有时觉得要是能让程勉多笑一笑,多说两句话,哪怕不能与程勉独处,也是值得忍耐的。
    除了裴翊、韩平这些县衙中的相识,军府中结识的朋友也惦记人在异乡的萧曜,专程过来走动。初七那天白校尉伙同一群人来贺岁,喝多酒之后一时不查,将那天带着萧曜去薛十七娘处的事情说破了。
    白校尉埋怨完萧曜当众驳薛十七娘的面子,又学了一通他离开后薛十七娘哭得梨花带雨的神情,也不忘追问了萧曜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几次问三郎都肯不说,可见是真有相好。其实不去十七娘那里也无妨,只要成事,辜负了这个美貌小娘子,还是得到别的美人的殷勤款待,横竖是一样的。”
    元双不在场,可冯童那竭力隐忍又难以控制的责备目光却难忽视。萧曜一边要硬着头皮装没看见,一边又要努力不给冯童看出蹊跷,只能忍住脸红一个劲地腾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