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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里两个人几乎没有离开山亭一步,忽然被外人找上门时,简直连人间岁月都不清楚了。
    那时已经过了晌午,山亭的正门被敲得地动山摇,连隔壁院子里的狗都惊动了。瞿元嘉正好帮程勉沐浴更衣完毕,听到动静也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整齐去开门。
    拔开门闩,气喘吁吁的杜启正便整个人扑在了瞿元嘉身上。
    这实属不速之客,连想都没想到过,瞿元嘉忙扶住他,问:“杜八你这是……?”
    杜启正面无人色地牵住他的袖子,连平江口音都出来了:“要不得了!章、章子欣他……”
    瞿元嘉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章嘉贞,不由心里一沉,低声喝断他此刻的哆哆嗦嗦言不及义:“你定定神再说。他怎么了?”
    杜启正一跺脚:“你平白住在了大宁坊,就在天子脚下……章嘉贞昨日上朝路上,被人伏击了!”
    瞿元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可是御史中丞……”
    杜启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警惕地先合上院门,才压低嗓子继续问:“你是真不知道……?”
    “我何必瞒你?”瞿元嘉又是惊讶又是觉得杜启正这如临深渊的神态近于可笑,一皱眉说,“这望日加上十日的公假,我几乎没有出门。快说吧?他怎么会被人伏击?受伤了没有?”
    “他前几日上书的那封《论僧田状》,你知不知情?”
    瞿元嘉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直到这时,杜启正才确信瞿元嘉确实毫不知情。他不由重重皱眉,叹气道:“你真是大隐于市也!章子欣从南方回来后,在几日前的内朝递了一封谏表,奏江南士族常年来伙同僧团,吞并良田、少缴租赋,请求朝廷从江南和京畿着手,清查僧田和庄产,严管僧田……这都轩然大波多少天了,你居然一概不知情?”
    他恨不得一口气说完,又急又快之下,憋得满脸通红。瞿元嘉震惊得半晌后才接上话:“……实不知情。”
    “他这封状文已经传遍京城,最是炙手可热。我现在手头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读,也容易得很。”杜启正说着说着,因为动了肝火,又神情激愤,脸色红得像喝醉了酒的人,“允一,不瞒你说,他这封状文,有我的求请乃至推波助澜,那日我们在杨州城外相遇后,是我带他去看了几处田庄的,不然他一个外乡人,又是士族,在江南才几日,如何能写出来……”
    他浑身抖得厉害,瞿元嘉伸手按了按杜启正的肩,心头有万千道思绪,便挑了一条最容易说下去的,劝道:“事态未明,你不要为此自责。御史台么,得罪的人何时少了?我确实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但章子欣是天子近臣,又身居要职,竟然会在上朝路上遇袭,简直是闻所未闻,必然要彻查的。”
    杜启正严峻神色不改:“允一,我来寻你不是为了闲谈。我既然如此说,自然我有我的道理。章子欣上状在先,被刺重伤在后,我虽然不知道是何人下此毒手,但也绝不会为了自欺,非说此事与僧田一事无干。”
    “是我冒昧了。”瞿元嘉敛容,正色致歉。
    杜启正摇头:“你不知道其中的干系纠葛,不怪你。我们虽是同乡,但到底……我今天先来见过你,明日就要去求见左仆射,告知我求请子欣就江南僧田一事上谏的原委。”
    “不可。”瞿元嘉也摇头,在杜启正略不解的目光下,他接着说,“上谏是他的职责,既然士族与僧团勾结之事非虚,你就无需自责,更不要自揽罪过。等案情查明的一天,自有分晓。不过……如果连他都遇刺,实在太猖狂了。你的家宅还能住么?”
    杜启正苦笑:“我来正是有求于你……不是要你收留,就是万一我也……我幼年丧父,只有母亲和妹妹两个亲人……”
    “说到哪里去了。断不至于如此。”瞿元嘉继续宽慰,“但你若是不放心,安王府有的是客房,待我禀报了殿下,你一家人先搬去住上一阵,避过风头也对。”
    “开弓何来回头箭?”杜启正一咬牙,深深冲着瞿元嘉一拜,“我这就要去探望子欣。适才求你之事,还望顾全。”
    瞿元嘉赶快回礼,刚想再细问几句,杜启正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门,又如一阵狂风般消失了。
    他人是走了,可抛下的两个消息让瞿元嘉呆立在原地许久,不知不觉间,亦是阴沉了脸色。不知何时起,程勉来到了他的身旁,看见了彼此的神情后,瞿元嘉轻声问:“你都听见了?”
    “嗯。”
    重逢以来,瞿元嘉与程勉说得最多的,就是他在南方的见闻,其中既有风物,也有崔氏一族的往事。当听见程勉问出“之前那人说的案子,与崔氏有没有干系”时,瞿元嘉沉默片刻,惟有摇头:“我说不好。”
    “要你猜呢?”
    “崔氏算得上江左衣冠领袖,家大业大,就算有牵扯,也是难免。而且这是牵扯甚广,涉及田地税赋,就看……陛下如何裁断了。”
    程勉垂着眼,又问:“章中丞受伤了?重不重?”
    “怕是不轻。不然杜八也不会这般惊慌失措。”
    “我猜也是。”程勉点头,“改日你去看看他吧。你们一起南下,他要是真的是因为南方的事情受伤,应该去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