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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好,”走在最前方的钦琛面色一变,“快噤声!”
身后一股柔和神力从天际划过,伴随着一路环佩叮当,仙乐阵阵,苏雪禅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是几支鸾凤开道,异兽牵索的香车宝辇,从头顶施施然游曳而来。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自它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跟来了无数乘鹤骑鹿,紫气纷落的仙家大能,更不乏许多华盖垂璎珞,金莲翻粉蝶的佛陀菩萨,苏雪禅甚至看见在更远西方的天空中,还滚动着不尽阴云血气,万里金戈朔风。
端坐在青鸾上的美妇高冠峨带,广袖流云,她轻轻向下看了一眼,柔声道:“应帝出世,果乃天下之重举,值得四方来贺啊。”
她身边一个盘腿坐在白鹿上的老道捋了捋胡子,但只是叹了口气,没接话。
美妇显出不依不饶的样子来,她继续对老道轻笑:“您觉得呢?”
老道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玉簪来,混不吝地搔了搔脑门,“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老朽现在只想先走一步。”
美妇也慢慢收敛了笑容,喃喃道:“烛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睡梦中清醒,想来,这世间也只有一位应帝独大了。”
“倘若当时,上面的那几位大老爷能出手相助,保下那位的性命,局面也不会闹僵成现在这个样子,”老道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胡子,“现在好喽……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人。”
“您又忘了,”美妇也叹息一声,“圣意可是不能妄加揣测的啊。”
正在说话间,只听更高的云层之上传来阵阵虎豹的咆哮之声,美妇和老道面色都是一肃,再不言语。唯见烟霞散彩,日月摇光,云上却扑簌簌地洒下一场粼粼大雨,如天边坠落明珠,江海倒悬滚浪,染得山岩一色青,击落瑶池千丈玉。
苏雪禅听不见仙人之间的对话,也不明白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场雨一下,他只觉身体一轻,竟再也感受不到周围山系压下来的巨大迫力了。
遥遥望去,他只能隐约在云端看见一个华服玉胜的身影,高坐在一头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异兽身上。还要再细看时,双目却蓦地一阵刺痛,他连忙收回视线,心底已经隐约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玉山之主,昆仑至尊,西王母。
苏雪禅尽力将身体缩在树木高大的阴影里,在这浩荡苍茫的神威中,他一动也不敢动。
“你说什么?!”苏斓姬瞪着一双美目,“应帝出世,地点就在龙首山!”
苏晟点点头,低声道:“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那阿禅……”
“各有缘法,”苏晟又重复了一遍,眸光中思绪复杂,“此乃天定。”
“我们不能就这样干坐着。”苏斓姬轻声道。
“各路仙家联手封锁消息,西王母玉驾已至,就是代表妖族前去的,”苏晟道,“现在妖族式微,被各方都打压的厉害,应帝虽为龙神,但在洪荒大劫中也算作妖族部属,受娲皇金幡册封……此番出世,不知后果如何,但有西王母在,雪禅一定会没事的。”
苏斓姬长出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大千世界,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热闹过了,”西王母的声音伴随阵阵龙吟虎啸,悠长传遍整片天空,“众卿都是为应帝而来吗?”
美妇和老者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应答,与他们一同站在前列的数仙亦闭口不言,佛陀沉默,西方雷云闷闷轰鸣,那些站在身后的各部小仙见此情形,也都不敢开口说话。良久,才有一部受封玉册,掌云布雨的淮江龙王出列道:“应帝出世,之前纵有千般纠缠因果,受此千年刑杀磨砺,也该一笔揭过,无损其龙神尊荣……”
他一开口,诸天神佛都像是打开了什么话匣子一般嗡嗡讨论不休,老者嘴唇微动,两绺鹅毛长眉沉沉皱起:“……到底还是年轻。”
另旁一位乘三眼白牛,但一直未开口说话的仙姬轻笑一声,她肌肤如雪,杏眼桃腮,嘴唇点作四瓣艳绯桃花,眉间一粒小巧红痣莹莹生光,更显风姿卓然,不染尘世。此姬笑道:“淮江龙王受封不过千年,自然难以知晓上古辛密。只是不知两位欲作何打算?”
美妇沉思片刻,才摇摇头:“退路已定,尽力而为。”
“英雄所见略同。”仙姬微微一笑。
正谈话间,忽闻一声惊雷轰鸣,天地间黑风四起,穹顶之上渐生无数火兽电光,在凝云密雾间烁烁肆虐,咆哮蔓延。
——威压徒起!
老者目光如电,一扫先前惫懒疲态,他立在狂风骤雨中大声厉喝:“来了!且祭法宝!”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现出无数仙乐飘渺,宝光阵阵,一玉甲神人持金锏骨刀浮现在阴沉天幕下,双臂掌天,又生出双臂支地,目中射出无尽白浪寒星,竟生生将那漫天雷云撑住一角!
“东海神尸……”美妇喃喃细语,“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她说话的功夫,身边仙姬也拍手唤出一张古旧画卷,似玉十指掐出繁复印痕,待那锈迹斑斑的画卷徐徐展开,从中放射而出的却是浩瀚无垠的万千星光,透出无数宇宙变幻,日月如梭的奥秘。
“瀚海图也放出来了,”仙姬笑道,“同僚可不能偷懒啊!”
美妇好笑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羽扇,迎风一晃,那扇自风中显出七彩斑斓,宝光璀璨的原型。轻摇慢摆间,美妇身后流现通天霞彩,万古芬芳,百鸟鸣叫声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