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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自己早已适应古代生活的楚轻,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不平等的封建制度。
    看到她咬紧嘴唇微微颤抖的模样,小厮面露不屑:怎么着?你还想找茬生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是不配?!
    第004章 死亡真相
    夜间村落安静,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来不少围观的村民,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小厮的声音越发的嚣张:告诉你,跛子张是人赃俱获,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偷来的东西呢!这等偷鸡摸狗的贱民,自尽都是便宜了她!
    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小厮那些羞辱的话,只是泥塑木雕般立在院门口,整个脑海里都回荡着小厮的话,如雷鸣般轰响。
    师傅死了
    她再也看不到师傅慈爱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师傅做好饭菜低声地唤她吃饭,又劝她多吃的声音了。
    在这个冰冷的古代社会,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只剩下孤单一人了。
    小厮骂了半天,才在村长等人的劝说下悻悻地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明儿若不去收尸,就把尸首丢去乱葬岗喂狗!
    *
    这日清晨便起了薄雾,柳梢含绿,春雨濛濛,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湿气,万物似乎都被这雾雨压得喘不过气来,天地间一丝声音也没有。
    路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浓雾中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粗衣布鞋上沾了许多泥点,粗粝的麻绳深深勒在她的肩膀上,她却依然倔强地笔直向前。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拉得动身后的木车。
    车上铺着几张破烂的草席,草席下,一具尸首的轮廓依稀可见。
    古桥村就在眼前,楚轻脚步稍顿,肩上的麻绳微松,她才发现肩膀处已经是钻心地痛。
    她重新调整了麻绳的位置,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师傅,徒弟带你回家了。
    卖水的田大娘刚搬了火炉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眼见得楚轻肩膀处血迹斑斑,却依旧一步一滑艰难地向前,田大娘扯出一条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天地间,那个羸弱的身形步伐艰难,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家的方向挨着,虽然极慢,却是越来越近了。
    在楚轻的身后,田大娘略带哽咽的唏嘘飘散在风中。
    可怜老张啊贵人的银子,哪是那么好赚的哟!
    村中一个稍显齐整的院子里,小满娘正死死拉着小满,不让自己的儿子冲出门去。
    娘,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楚轻!小满拼命挣脱着,小脸满是倔强,冲着院外嚷道,楚轻,楚轻你等等我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腾了!小满娘急得要命,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惊慌失措地向外张望着,一脸紧张地压低了声音,娘知道你跟楚轻关系好,可是你别忘了,他们得罪的可是县衙里的贵人!你没瞧见么,连村长都不敢出头,咱们家就更不能出去了!
    看着被捂住嘴的小满呜呜直叫,脸上表情急切悲痛,小满娘也不禁落了泪。
    娘也知道,楚轻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娃命不好,被跛子张收养注定是个贱民小满娘扯起衣襟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这个时候,咱们家真不能沾楚小娃的边儿啊!就算你不怕,你也要为你爹想想啊,你爹好不容易才得了教馆的差事,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哪!
    听到娘的话,小满知道,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了。
    耳听得楚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满扑通坐在地上,心疼着楚轻。
    小满娘稍稍松了口气,见儿子这副模样十分心疼,不禁放缓了语气:小满,要不等到了晚间,你偷偷去瞧瞧,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小满哽咽难言,只是点了点头。
    行走在村子里的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机械般地向前走着。
    往日的这个时候,村子里早就是热闹喧嚣的场景了,开门扫院子的,喂鸡喂猪的,扛着锄头下地的,打水的洗衣服的,构成一副楚轻再熟悉不过的村落生活图。
    而今天,此时此刻,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家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似乎生怕一开门就沾染了什么晦气似的。
    楚轻低着头,全身的力气都放在拉车上,脊背却始终保持着挺直。
    师傅必定是不会是偷了东西畏罪自尽的,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师傅,她也坚信这一点。
    可是要为一个出身贱籍的忤作洗刷冤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给师傅定罪的人是一县之主。
    她只能靠自己。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受到这样沉重的压力。
    将师傅的尸体背入院子,放在她离开时设好的简陋灵床上,楚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你信我,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她不信什么在天之灵,不信什么神仙保佑,她只信自己。
    洗净手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她走到了灵床前。
    深吸了几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掀开了草席。
    尽管她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客观,只当自己在检验一具普通的尸体,只当自己是在工作,可是在亲眼看见师傅的尸首的这一刻,她依然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情感。
    熟悉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依然是那样的慈祥,却再也没了任何的生气。灵床上的师傅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尸首呈僵直状,典型的死不瞑目。
    而深谙法医学的楚轻却知道,所谓的死不瞑目,只是在人死亡的那一刻,眼轮匝肌没有接收到大脑传出来的闭眼信号,所以才会没有闭眼而已。事实上科学已经统计过,在死亡的时候没有闭眼的死者大约会占到四成以上,因此这种现象并不罕见。
    她强行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解开了跛子张的上衣,开始进行全身检查。
    在看清衣服下露出的大片青灰色肌肤时,楚轻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咬紧嘴唇,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继续默不作声地验尸。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检验自己亲人的尸体。
    过了许久,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块白布盖住了尸首,动作轻柔而细心。
    做好了这些,她走到一旁,拿出了纸笔。
    整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记录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死者楚庭张,人称跛子张,男,年龄四十六岁,死亡时间为两日前丑时前后,额部有一处直径为一寸三分撞击伤,导致颅骨凹陷,伤口周围呈打伤色。左脸颊,左前臂外侧,双腿外侧有擦痕,皆为打伤色。
    所谓的打伤色,是法医勘验中的一种说法,是指血液呈暗黑色的伤口,这种伤口是指血液凝结之后,也就是血液循环停止之后打出来的颜色。
    按照县衙给的说法,楚庭张的尸首是在后院一处荒废的井里发现的,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楚庭张跳井自尽,是头部撞上了井底的石块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