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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使公公专门管理这里,手下有几十个小太监供以调用,可以说在整个皇宫里,尚使宫算得上危险系数最小的地域。但这里也算得上最默默无闻的地方,尚使宫级别最高的公公从五品,但知名度却及不上皇上跟前端茶水的小太监。
月至中天,岳楚人随着丰延苍兜兜转转的在宫里来回走,将近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这尚使宫。巍峨的宫门,金色的匾额,因着宫灯不明亮,所以到处蔓延着一股幽怨的气息。不知丰延苍能不能感觉的到,反正岳楚人是觉得这皇宫yīn森森的。
奴才参见七王,七王妃。宫里已经无人了,七王七王妃请。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等在宫门前,他们俩走近,他立即迎上来弓着身子压低了声音道。
嗯。本王与王妃要看看大婚那日王妃所乘的花轿,可还在?丰延苍步履优雅,声调如风。
回王爷,在殿里停着呢,奴才带路。那体型偏瘦的公公提着宫灯在前猫着腰带路,岳楚人环顾四周,这尚使宫不比别处,不燃宫灯,四处都黑漆漆的。
踏着冷硬的大理石砖,三人绕过一座座宫殿,然后在一座同样黑漆漆的大殿前停下。
王爷王妃,就是这里了。带路的公公快步迈上台阶推开厚重的门,大门发出吱嘎嘎的声音,好似许久没抹油生锈了似的。
大门打开,借着那公公手里的宫灯发出的光,殿里的qíng景进入视线,岳楚人眼睛睁大了几分,只见宽阔的大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花轿。
红艳艳的颜色,轿顶各色不同的装饰,huáng金的珍珠的各种各样,这是用来区分品级的。
由那公公带路,从停放整齐的花轿间穿过,在当中的位置停下,稍稍抬起宫灯,王爷,这就是王妃曾乘坐的那顶花轿。
岳楚人一步迈到近前,上下的扫视了一遍,当真奢华。那轿帘上绣着祥云彩雀,垂坠四角的流苏借着灯光泛着光泽,而且轿子很大,估摸着得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
丰延苍注视着岳楚人的动作,灯火幽暗,那双好看的凤眸也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流光。
先出去候着吧。丰延苍淡淡开口,那边的公公将手里的宫灯放下,随即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花轿间只剩下二人,岳楚人跨过滑竿,一把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丰延苍也走过去,跨过滑竿隔着一层轿帘站定,王妃要做什么?他可不认为岳楚人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就是为了钻进她当日乘坐的花轿里坐一会儿。
轿子内黑乎乎的,岳楚人却隐隐激动。坐在那里深吸两口气,然后拿出进宫之前准备好的银针,一边笑道:丰延苍,认识你很高兴,希望咱们有缘下辈子再见。话落,她捏着银针扎向自己的颈间,身子立时一软,笑犹在唇边,眼睛却闭上了,向后倒下,晕了过去。
在岳楚人的话说完之后丰延苍就一把掀开了轿帘,但入眼的却是岳楚人晕过去的瞬间。有那么一刻他有些愣怔,好看的凤眸也因为过分的惊诧而凝滞。
然而,这愣怔也只是一刹那,下一秒他一把抓住岳楚人的手将她整个拽了出来。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借着幽幽的灯光一看,岳楚人双眼紧闭神色轻松,但确实晕过去了。而且颈间还扎着一根银针闪闪发亮,晕的千真万确,绝不是假的。
王妃?拔掉她颈间的银针,丰延苍神色莫测。脑海里回dàng着岳楚人刚刚那番话,她的意思似乎在告别。下辈子见?若真是要下辈子见,那她应该扎在自己的死xué上,而不是让自己晕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琢磨了许久,也没弄明白岳楚人究竟要gān什么。她依旧软软的躺在他怀里,眉眼间少了那股恣意凌厉,看起来温顺多了。
把她横抱起来,丰延苍面无表qíng的离开,那俊美的五官渗透着由骨子里散出来的凉薄,背影颀长,那份清冷孤绝比之黑夜更甚。
七王府。
一夜过去,似乎一切都如旧。但是是否变化相信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能感觉得到。
畅轻阁院中,一袭月白长衫的丰延苍站在铜瓮旁垂眸看着里面的红环蛇耍弄一只硕大的毒蝎子。那毒蝎子通身黑亮,带着毒针的尾巴高昂起,看起来煞是凶悍。
不过红环一点不惧,戏耍的毒蝎子怒不可遏,它好像就愈发的开心。
院门处人影一闪,神出鬼没的詹宁已经站在了丰延苍对面。
王爷,一切都办好了。拱手,詹宁一身深色劲装,包裹着充满爆发力的身体,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嗯,下去休息吧。丰延苍不动声色,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色彩,其实他心qíng不错。因为,詹宁已经把岳楚人心心念念惦记的花轿一把火烧了。还有他们大婚那日用到的所有东西,包括这府里的红绸喜字,统统烧毁。他倒是想看看,待得岳楚人醒过来,还要找什么。
王妃,您醒了?屋子里传出叮当喜悦的声音,丰延苍神色一动,随即转身走进房间。
chuáng上,岳楚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chuáng顶,脸上一片迷茫之色,看起来好像在做梦似的。
丰延苍走进来,叮当低着头退开。
站在chuáng边,丰延苍一眼就看到了岳楚人迷茫发愣的脸,他眸底闪过一丝不确定,王妃?
听到丰延苍的声音,岳楚人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挫败。她没回去,真的没回去!
有哪里不舒服么?瞧着岳楚人闭眼叹息一副失败的模样,丰延苍唇角扬起笑得有几分得意。在chuáng边坐下,饶有兴味的注视着她,好似岳楚人不痛快他就会很开心。
岳楚人懒得回话,闭着眼睛思虑着哪里出错。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方法不对?可具体的时间地点她又不清楚,难道还真要她捅自己一刀才行?
若是不想说本王便不问了。还要研究那花轿么?本王派人把花轿抬回来让你仔细研究可好?明明那花轿已经一把火烧了,此番他却说得很有诚意。
不用。我要静一静,你走吧。闭着眼睛,岳楚人烦躁的很,语气也满是不耐烦。
丰延苍不语,周身的气息却是冷了些,连闭眼睛的岳楚人都感觉到了。
半晌,丰延苍起身离开,没再说过一句话。直至他走了许久,岳楚人才睁开眼,长长地舒口气扭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撇了撇嘴冷哼,他还生气了?切,她还生气呢,难道注定要老死在这儿?
022、别扭
迷迷糊糊的在房间里闷了两天,岳楚人才从失意挫败中清醒过来。或许她是真的回不去了,也或许是时机未到。但无论是哪种qíng形,她都不想在琢磨,真的很费脑筋。
她的徒弟戚建这两天来过几次,但听闻她心qíng不好便什么都没说,倒是个聪明讨喜的家伙。要真是赶上她烦躁的时候来吵她,她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天空yīnyīn的,闷热的空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时近夏末,天气变化无常,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来一场大雨。
穿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裙,岳楚人双臂环胸在畅轻阁的院子里踱步。院墙下一排的竹笼空了一半儿了,大部分的毒物都被红环蛇和蟾蜍王吃了,那两个东西能吃的很,身上的毒xing也大大加qiáng。所以岳楚人也不让它们俩决斗了,两个一块养着。
院子门口出现一个玄色的身影,戚建脚步无声的走到畅轻阁,往院子里一看,瞅见了岳楚人。
王妃,您今日走出房间了?以为岳楚人还闷在房间里,所以今日戚建也只是来瞧瞧罢了。
看向戚建,他还是那般瘦削的模样,不过jīng神不错,本来人长得很帅,再配上他此时一身清慡的气息,看起来像个喜欢纵qíng山水的侠士。
嗯,要下雨了,屋子里闷得很。岳楚人语调有些懒散,她确实没什么jīng神头。
戚建走进来,在距离岳楚人两三米的地方停下,随后道:王妃,几日前属下去了一趟城郊,在经常给戚峰供货的采药农那里买回了五只láng蛛。按照《养蛊指南》的方法喂养了两天,但死了两只。剩余的几只虽还活着,但看起来很焦躁。属下这两天过来本想问问王妃,但您心qíng不畅,属下便没敢打扰。
岳楚人听着,jīng致的脸庞神色不变,待得他说完,她动了动眼睛,没事,任何症状都属正常。你刚刚开始喂养,不可能一次就成功。想要喂养出个王侯将相来,自然得循序渐进才行。她从四岁开始接触这些随时要命的玩意儿,不知弄死了多少毒物。
戚建点点头,神色认真,随后又道:王妃,您在《养蛊指南》中写下的爆蛊音属下有不明。那音律属下从未见过,琢磨了许久还是不明白。说道这个戚建明显有些尴尬。岳楚人说过要他自己研究,他却还来问这些小事儿。
岳楚人看着他有瞬间的不解,下一刻恍然,现代的音符古人哪里能看懂!她还真是笨,古代的音符分什么宫商角徵羽,人家一共才五个音阶,她写了七个,还是用最简单的数字。戚建要是能看懂那才奇怪。
咳,那个等有时间我亲自教你,先不研究也行。对了,近日来我无事,哪天找上戚峰,咱们去城外的山里转转。咳了一声,岳楚人稍稍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若是戚建还问起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那她可真不知怎么回答了。
好,不过得多带几个人,不然王爷不会同意。戚建显然很想去,只是碍着这王府里还有个主子呢。
说道丰延苍,岳楚人几不可微的撇了撇嘴,那家伙装上大尾巴láng了,这两天居然一点音没有。他那天早上离开时明显是生气了,没想到气xing还挺大。切,岳楚人有些不屑,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可怜巴巴,xing子多疑,心眼儿居然还那么小。全身上下除却那一张脸,一点优点都没有!
你这两天看到你们王爷了?踱步走到墙边,掀开一竹笼,伸手一捞,把那闷的不得了的红环蛇拿了出来。
戚建跟在后面,一边看着岳楚人手上的红环一边道:王爷一直在府里。王妃,您和王爷、、、、争吵了?不止是戚建,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岳楚人闷在房间里不出来,丰延苍闷在书房里不出来,略一寻思,这不就是夫妻吵架么!
岳楚人挑高了眉尾,手上托着红环转过身上下的扫了一遍戚建,你把自己割了?
戚建一愣,满眼不解。
岳楚人哼了哼,按理说你是个公的,怎么舌头那么长?像个女人似的什么都管。
属下不敢。惹王妃不快,请王妃责罚。戚建刷的单膝跪下,反倒把岳楚人吓一跳。
好了好了,起来吧。日后舌头短点儿,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还有,别总是动不动就跪下,做我的徒弟,膝盖那么软怎么行?托着红环绕开,她可受不了别人跪自己。没那么大的福气,她可是会折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