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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样的弥补倒是太用力了些,沈孟虞无奈。他解下斗篷,也有些热,然而回头却看到方祈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额头一丝薄汗也无,让玉尺搬两个炭盆出去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终没有出口。
    罢了,总有人怕冷,迟些去将窗子推开半扇就是了。
    “有劳殿下费心,这些炭火足够了。”沈孟虞道。
    玉尺见沈孟虞对这般布置没有异议,也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那少傅您请先坐。今日殿下特意吩咐过膳房要为您准备早膳的花样,这么晚还没送来,兴许是出什么事了。奴去外头看几眼,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让方小郎出来唤人就是了。”
    说罢,他就像是受不得这阁中闷热一般,逃也似得奔出寻人,临走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文清阁大门轰然而闭,将融融暖意留在阁中,沈孟虞正打算交代方祈开窗透气,不防眼风扫过阁中陈设的一座博古架,视线却被上面摆放的三足金蟾吸引了过去。
    这不是先前方祈曾偷偷拿走过的那只小金蟾吗?
    为何原本束之高阁的东西,不过是换了一座书房,却忽然被放在了如此惹眼的地方?
    沈孟虞心中蓦地一沉,他上前几步,转眼再仔细打量一圈,猛地发现这阁中陈设与萧悦平素的喜好大相径庭,无论是笔墨纸砚排列的顺序,还是熏炉供具摆放的位置,虽则物什都是柔仪殿中熟悉的物什,但是暖阁中错综复杂的陈设却让这一切变得陌生起来。
    不过月余未见,萧悦的喜好竟变化如此之大?
    沈孟虞走过去摸摸那只金蟾头顶,却在看似光洁如新的双耳处摸到一手未曾擦拭干净的旧灰,他挥手掸去指尖灰尘,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沈孟虞忽然转头问道:“方祈,你先前入宫寻杜姑姑时,可曾来过这文清阁?”
    “那时文清阁尚在修缮,我还未及来过,”方祈把二人的冬衣在架上挂好,他走近前来,伸手摸摸那只金蟾,也瞧出这玩具摆放的古怪,“这不是太子殿下不喜欢的那只金蟾吗?怎么放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沈孟虞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对,他沉吟片刻,侧耳细听门外动静,低声吩咐道:“你悄悄去外头找一下玉尺,让他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好。”
    方祈点点头,他动作迅速,话音刚落,人已将窗子推开半扇,整个人蜷身缩腿,擦着窗栏的缝隙飞出去,守在外面的下人只觉眼前一只蝙蝠从梁下掠过,揉眼再看时,眼前只剩院中白雪茫茫。
    沈孟虞留在文清阁中,他又从阁中纵横排列的书橱斗柜间取下几卷太子偏爱的志怪古本,这些古本上套着的缎面金纸与平日无二,然而当他揭开书套,抚上书页的右手却于空中骤然一滞。
    平整的书页仿佛一本干干净净的天书,内里一点墨蝇朱蚊的痕迹也无,而这背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一个诱人入彀的真相。
    温暖如春的内室忽而变作火焰滔天的熔岩地狱,无形的火舌吞吐,肆意舔上衣角,沈孟虞胸口一窒,丢下书卷转身就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抬步的一瞬,墙角烧着的银炭中突然蹿起一簇幽暗的紫色火苗,爆裂的噼啪声中,另有“哐当”一声轻响,宛如惊雷。
    第60章 水火无情
    门被锁了。
    沈孟虞在这一刻只觉的一身寒毛倒竖,他来不及多想什么,迈出的右脚旋即转向,径直扑向离他最近的那扇窗子。
    然而他打不开。
    一扇打不开,两扇打不开,所有的出路都被封堵了个干净,就连方祈刚才脱出的那半扇小窗都被人从外头关紧,唯有一线天光从窗缝间苟延残喘地探进来,却只堪堪走了两步,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火光淹没。
    灼人的火光映在窗纸上,手足舞蹈的样子就像一个疯狂的魑魅,吃干抹净窗外引燃的木料,犹不餍足,反而跃跃欲试地盯上这一座古旧的书阁,试图将这座牢笼和笼中人一道分食殆尽。
    “文清阁走水——”
    窗外似有宫人惊恐地大喊了一声,但话还未说完,却戛然而止。沈孟虞侧耳细听门外动静,然而随即而来的一片死寂却让他的心又是一沉,彻底放弃想要靠大呼获救的想法。
    阁外的火焰虽暂时还被墙壁阻隔,未将触手张牙舞爪地伸屋内,然而阁中摆放的银炭已噼里啪啦地炸出数点火星,心思活络地想要吞噬一边的书橱。
    沈孟虞眼疾手快地抓起桌上摆放的茶水,满满一壶热水浇下,再用厚实的冬衣往那炭盆上一扣,算是勉强缓解眼下困境。
    呛鼻的烟雾蒸腾四起,在这一片令人头昏脑涨窒息浓雾中,沈孟虞的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隐约明白了更多事情。
    先前他于石首山下遇刺,侥幸逃脱,萧赞虽碍于他的苦肉计不好继续再对他下手,然实则从未真正放过他。
    谢贵妃在宫中固然跋扈,然而这么些年来也只敢在吃穿用度上作威作福,却从不敢真正对东宫下手。太子落水一事看似是谢贵妃幕后下的毒手,但若是萧赞想以此为由头,于朝会上稍稍袒露自己的倾向,同时籍陈氏之力,集合朝中偏向太子及中立的臣子们一同对抗谢氏,倒也合情合理。
    沈氏一门畏水成疾虽是族中隐而不宣的秘密,然有怀安侯溺水在前,若是有心想查,倒也无法瞒天过海。他那日若是因救人溺毙,自然遂了萧赞心愿,若是不救,萧赞也有借口夺他少傅之位,将他驱逐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