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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吉利应声照吩咐就要离去,韩昭额上沁出薄薄冷汗,急忙唤住他,朝韩烨拱手,qiáng颜笑道:皇兄,那可是父皇送你的生辰礼,臣弟可不敢拿。皇兄说得对,不过是块玉石,怎比得过我和十三弟的兄弟qíng谊。臣会禀明父皇详qíng,十三弟年幼,父皇必不会怪罪。
    韩昭收了凌厉的爪牙,朝韩烨弯下脊背。
    九弟如此明事理,孤心甚慰。天色近晚,九弟早些回尚鸿殿请安吧,免得齐妃娘娘担心。
    是,臣弟这就回去。韩昭又朝韩烨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留下韩云手中断成两截的和田玉和木梁上鸣叫的鹦鹉。
    待韩昭走远,韩烨行到温朔和韩云面前。
    臭小子,孤放你一个人在宫里才半刻钟时间,你就给孤惹出一堆麻烦来。韩烨的声音清亮而温厚,和刚才对着韩昭时的冷冽威严完全不同,韩云抬起小脑袋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和韩烨的目光撞上,一惊又飞快低下头藏在温朔身后。
    韩烨政务繁忙,又从未出入后宫,韩云长到三岁,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见韩烨。
    殿下,九殿下太过跋扈了,十三殿下才三岁呢。温朔把身后的小萝卜头一把捞出来抱在怀里举高,拍拍韩云的腰,十三殿下,这是你皇兄,快叫。
    他这一叫唤,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面孔默默对上,韩烨在韩云头上揉了揉,笑道:小十三,我是你皇兄。
    韩云眼底泛起惊喜,糯糯喊了声:皇兄。
    小孩儿拖长了的腔调格外惹人疼惜,韩烨眼底露出暖意,抱过韩云捏了捏才递到吉利手上,十三弟听话,皇兄要去乾元殿和父皇议事,你先回定云宫。
    他替韩云拢好散开的衣襟,触手的小棉袄单薄湿冷,韩烨眉头一皱,抬眼朝吉利道:把十三殿下送回定云宫,再送些衣物过去,把太医院院正请进宫为谨昭仪看病。告诉内务府,若是定云宫再短缺东西、延请太医不及时,孤定严惩他们。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免得耽误谨昭仪病qíng。吉利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他抱着韩云点头,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就听见太子的唤声,吉利回转头。
    和田玉镶好后送到定云宫。韩烨朝韩云望来,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三岁生辰吧,这方玉虽然碎了,但也是珍品,就当是孤送你的生辰贺礼。
    哟,十三殿下,又要长一岁啦!温朔闻言笑起来,贴在韩烨身后歪着脑袋大声道:您就要长成男子汉了,以后可不能再躲在臣身后啦!
    少年的笑容纯粹又温暖,一直留在幼年韩云的记忆里。
    那之后,有太子的照拂,定云宫再也没有受过宫人欺负,母妃有太医悉心诊治,身体渐渐安好。后来九皇子战死,太子远赴西北征战,他成了皇宫里唯一的皇子,受父皇看重,慢慢尊贵起来。
    再后来,皇兄战亡在西北,他成了大靖太子。
    他早该猜到,那个让兄长如此看重又温暖正义的少年,该是靖安侯世子,当年冠绝京城的温朔。
    寒冷chuī进,晚灯飘摇,膝盖早已酸疼难忍,韩云却始终跪得笔直。
    他睁开眼,望着案台上韩氏列祖列宗的灵牌小脸上神qíng坚毅,摸着腰间三年不曾离身的和田玉,眼底始终清亮无垢。
    有些事,无论开始如何,结束如何,正就是正,对就是对。
    第六十二章
    年节这一日,朝官早早入宫参加晚宴,帝梓元主持守岁夜宴已有两年,驾轻就熟,她不比嘉宁帝好显君威,分封赏赐一顿热闹后让朝臣回府陪家人守岁。
    半个时辰后朝臣从宫内散去,帝梓元和帝烬言从华宇殿而出,步行至重阳门侧门。一辆马车已等候多时,两人相携入车,洛铭西正半靠在车内看书,洛小妹托着下巴打瞌睡,她见帝梓元上车顺溜地唤了声帝姐姐滚到她怀里继续酣睡。自苑书留守邺城后,苑琴娴静温雅,帝梓元身边少了这样娇憨活泼的丫头,遂对洛银枫很是喜爱。
    小妹什么时候入京的,怎么也不带她进宫?
    迟早是要见的,这几日你政事繁忙,我就让她自个儿在京城里遛了。这丫头野得很,前几年入京结jiāo了不少手帕jiāo,这几日连番着到各家府上参加贵女宴会,我都没见上几回。洛铭西笑道,替帝梓元递了杯参茶。
    帝梓元暖暖嗓子,身上寒气散了不少,把洛银枫额上散下的碎发拨到耳后,在她圆润的耳尖上捏了捏,这丫头心宽,是个有福气的。
    走吧,帝家主想必等久了。洛铭西点头,眼底笑意弥漫,朝车外吩咐一声,马车载着众人朝涪陵山而去。
    帝梓元怕帝盛天独个儿过年形单影只,一路马车飞驰,上山时更是连轻功都用上了,却未想涪陵寺里虽然张灯结彩,却连帝盛天半个影子都没瞅见,连清早上山的苑琴也不见人影。问了小沙弥才知帝盛天等得无聊,带着苑琴去梅林里下棋了。帝梓元想着自家姑祖母那一手臭棋,为苑琴叹了一声和洛铭西巴巴地寻老祖宗去了。
    一行人堪堪行到梅林边缘,便被梅林前的奇景顿住了脚步。
    漫山遍野,梅花飘散。花瓣自梅林中心处dàng开,在空中循着球状飘散至梅林边缘,数千上万朵梅花始终留在半空飞舞,半片未曾沾地。漫天花瓣起起伏伏,万千花朵悬于空中延绵数里,此时的涪陵山,犹若梅海仙境。
    除了帝梓元,众人眼中俱是惊叹,更对梅林中充满好奇。一行人循着花瓣踏入梅林,行至梅林中心空地处,方见林中之景。
    林中,一亭一桌一盘棋,一酒一姝一把剑。
    漫天梅花奇景皆因林中人舞剑而起,qiáng大而温和的剑气卷起整座山巅的花瓣,创造了这几乎不可思议的一幕。
    苑琴抱着纯黑的大裘俏生生立在石桌旁望着林中舞剑的人,满眼敬服向往,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把长剑,一身晋服,一头雪白长发。
    淡漠而深邃的面容,悠远而睥睨万物的墨瞳。
    世间千千万万人,唯有一个帝盛天端得起百年传奇、云夏之巅这八个字。
    帝家何其有幸,得此人物。
    数十年后,还能得见帝盛天风采的年轻一辈,即便是帝梓元,都忍不住心生赞叹。
    剑停,风止,梅花落。
    你们几个来得晚,老人家百无聊奈,舞剑助兴,权当迎你们上山了。帝盛天收剑,立在石桌旁,手中长剑卷起桌上温酒,一饮而尽。
    见过姑祖母。
    见过帝前辈。
    一行人行到石桌旁对帝盛天见礼,就连素来不喜规矩的洛银枫也站得老老实实,一眨不眨地望着帝盛天。
    好了,都是自家人,今天过年,不需要多礼。来,苑琴煮了酒,都来陪老人家喝两杯,今年就在这山巅梅林守岁了。帝盛天朝众人招手,坐在石椅上,眼带笑意。
    帝盛天笑的时候,天生有股子慵懒亲和劲,众人得了她的允许,一哄而上围着这个帝家老祖宗聊起天来。洛银枫最是个得劲的,小时候在晋南听的戏本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帝盛天的传奇史,这回见了真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直想把云夏早几十年的秘史问出个窟窿来。
    梅林里热闹而温馨,其乐融融,帝梓元望着围坐了一圈的人,靠在石椅后凉亭的横栏上,连日来批阅奏折的疲惫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就是为了能在年岁这一夜喝上一杯普普通通的平安酒,这十几年,她才能这样一步一步坚持走下来吧。
    所有她得到的,失去的,遗憾的,悲伤的,都只是为了她的家人和氏族能重新正大光明地屹立在这片国土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山下,午夜的钟声敲响,皇城里焰火冲天,璀璨的花火染遍帝都的天空。
    帝梓元手中温酒入口,她望着灯火鼎盛的帝都盛景,微微晃神。
    那一年临溪河畔,青年曾笑着对她说。
    任安乐,我这一世都会护着帝梓元,你要记住。
    这么多年过去,她慢慢才明白,当年那个青年为了这句话,努力了半生。
    韩烨,你不知道,失去你,是我帝梓元这一生最遗憾的事。
    年岁渐长,我才明白,为一人倾尽天下是喜欢,为一人放弃天下是爱。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姑祖母究竟有没有爱上过太祖。
    这么多年,我从未开口的问题,终于在你死后的第三个年头,找到了答案。
    陛下,奴才已经安排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回宫了。
    嘉宁帝只允了谨贵妃和韩云入西苑守岁,时间刚过,便让人送两人回了宫。
    西苑书房内,嘉宁帝半躺在靠椅上,虽然房内烧着四五盆火炭,他身上仍然盖着厚厚的棉毯,面色青白,不见半点血色。
    嘉宁帝点头,动了动手指头,没什么力气。
    赵福见嘉宁帝朝他招手,忙贴近了他身边,陛下?
    西北境内,找得怎么样了?
    赵福顿了顿,才回:暗卫回信了,这次他们往北秦内里又走了十城,还是没有殿下的消息。
    嘉宁帝眼底的亮光缓缓变暗,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gān裂,继续找。
    赵福点头,看得心酸,替嘉宁帝扶好被子,宽慰道:陛下,奴才看了这么久,瞧着小殿下是个睿智聪明的,只要小殿下好好长大,咱们韩家的江山倒不了,您安下心好好养病,您得看着小殿下长大才成。
    朕知道,韩云聪慧,日后足以担当大任。但是太子和他不一样嘉宁帝的声音断断续续,虽说他和帝梓元的立场截然相对,但有一点两人出奇的固执由始至终,能让两人唤太子的只有韩烨。
    韩烨是朕亲手养大的嫡子,朕国祚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朕就是要证明给太祖和帝盛天看,能传承天下的不止是帝永宁和帝家子嗣,朕亲手教出来的太子一样会是大靖的不世明主!
    他望向窗外涪陵山的方向,声音一点点散开,遗憾而悲鸣,可惜朕一生筹谋,一生算计,背弃所有,却输在了亲手养大的儿子手里。
    大靖守岁的钟声延绵而悠远,仿佛跨过千万里国土,传到了北秦境内的怀城竹林里。
    灵兆年少,喜好热闹,自个儿跑去怀城参加城内篝火晚会,回来时恰好看见韩烨坐在大树下,手中捧着一盆空空的花盆。他一时好奇,忍不住问:公子,师傅给您把种子带回来都两年了,您日日悉心照料着,却从没开过花,这花到底什么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