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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龚老大人的案子有了眉目,但帝烬言泄露试题之事却寻不到半点证据。唯一的证据还是不能作证的人,以谨贵妃的手段,岂会让小太子为世子作证?这本就是件巧合的事,被有心人算计,自然难以辩白。
烬言不想让韩云卷进朝堂争斗里来。帝梓元叹了口气,他是想到了安宁,不愿让韩云遭受同样的事。
吉利见帝梓元咳嗽,知道又提及了她的伤心事,急忙转移话题,殿下,那帝承恩
帝承恩不足为惧,她身后的人才防不胜防。帝梓元眸色深沉。
若不是帝承恩身后有嘉宁帝和谨贵妃,她又何敢构陷烬言和龚大人,在这两桩案子上做到不留痕迹?只是不知道嘉宁帝和谨贵妃在这件事上介入了多少。
想起韩云那张肖似韩云的脸,帝梓元合上奏折,目光深沉难辨,露出一抹深思。
第六十七章
君玄从怀城赶回军献城时,施诤言已经启程回京述职。一行人刚回君府安顿下来,君家管家君祥便求见君玄。
君祥向来沉稳,还未有过这等慌忙之时。君玄心底讶异,让他在书房候着。
待听完了君祥的禀告,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殿下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半晌,君玄才揉着眉角问。她猜到韩烨尚在人世,却未想到韩烨竟先她一步回了军献城,还和施诤言一起回了京城。
当年她以为把连澜清的身份瞒得天衣无fèng,却不想韩烨早已猜出,恐怕梓元也早就知道了吧,所以离去时才会在五里亭打昏莫天,为的就是她能亲手了断这段孽缘。
这两个人啊,一样的聪明绝顶,也一样的心慈,君玄叹了口气。
是,小姐,施将军带殿下离开君子楼时,亲自对老奴说的。
君玄听出了君祥话语中的重点,诧异问:带?殿下怎么了?受伤了?
君祥迟疑了一下才道:殿下入楼时手持竹棍,已不能视物。
君玄猛地起身,你说什么,太子看不见了
见君祥沉默地点头,君玄神qíng凝重,喃喃道:难怪太子不回大靖,而是隐居在北秦境内。
小姐,若是梓元小姐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看不见了如意忧心忡忡。
那也比他死在云景山上要好。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意点头,可是小姐,殿下说了不让您告诉梓元小姐他还活着,咱们要怎么办?长青还在君子楼里呢?咱们要把他留在西北吗?
长青只知道太子有可能活着,并不知晓太子已随施诤言回了京城。如把长青留在军献城几日,等他赶回京城禀告帝梓元时,太子已经做完想做的事离开京城了。
君玄未答,她抬首望向窗外京城的方向,负于身后的手缓缓握紧,难以抉择。
皇城,绮云殿。
帝承恩一早入殿的时候,瞧见谨贵妃正神清气慡地在园内剪花,她上前请安,娘娘好手艺,满京城就数咱们绮云殿的牡丹开得最盛,就没有哪宫哪府的能比得上。
谨贵妃听得受用,笑起来,你这张嘴啊就是甜,过来吧,帮本宫好好料理料理这些花。再过几日是琼华宴,本宫宫里的这些牡丹可是要摆满整个仁德殿的。
大靖自立朝来皇室每年都会在宫内举办一次琼华宴,以示君臣和睦四海升平,历来此宴四品以上朝官皆会出席。前些年琼华宴是慧德太后cao持,太后甍后大战连连,这两年朝局动dàng,嘉宁帝养病于西郊别院,谨贵妃在宫内谨小慎微,帝梓元亦是个不喜铺张làng费的,这琼华宴便停了两年。今年chūn闱刚过,谨贵妃不知怎的下了一道懿旨,要在仁德殿重开琼华宴。这场宴会不止百官出席,谨贵妃更谕令今年恩科所有上榜的考生和远在封地的八位亲王在列,声势之浩大可谓从未有过。
这是谨贵妃掌后宫大权后下的第一道懿旨,虽然只是一场琼华宴,却让整个帝都观望起来。科考舞弊案尚未查清,靖安侯世子尚是待罪嫌疑之身,帝家政权动乱时,作为太子生母的谨贵妃宴邀百官,其深意不言而喻。众臣都在猜测蛰伏了两年的皇室恐怕要顺势而起、大扬君威,以抗衡摄政王牢牢在握的监国之权。
娘娘,您这琼华宴举办得真是时候。华宇殿里的那人最近焦头烂额,正是娘娘和太子殿下在百官面前立威之时。帝承恩帮着谨贵妃修剪花叶,笑得踌躇意满。
谨贵妃漫不经心开口:靖安侯世子的案子,不会横生枝节吧?
娘娘放心,我给了那窃贼一辈子都偷不来的财富,况且他一家老小都攥在我手里,如今他犯下的只是偷盗之罪,发配边疆几年也就过去了。如果他在堂上承认是有心盗出赵仁的功课,那可是构陷齐南侯府和当朝摄政王亲弟的重罪,孰轻孰重,他自有分寸。至于江云修那边
帝承恩朝谨贵妃望去,江云修是谨贵妃安排的人,她没有cha手的资格。
谨贵妃摆手,江云修那你不用管,本宫自有安排。
是,娘娘。
琼华宴没几日了,帝梓元自诩公正严明,本宫就等着看证据确凿下她如何为龚季柘和帝烬言脱罪!她敢让太子拜帝烬言为师,让皇家颜面扫地,本宫绝不放过帝烬言。
谨贵妃轻轻用力,枯败的花朵应声而落,雪白的花瓣散了一地,碾落成泥。
当京城世族百官为这场琼华宴侧目时,华宇殿里的帝梓元却毫无所动,她除了将远在西北的三军统帅施诤言召回京述职,对于科举舞弊案并未多加问询,和三年前的重视大相径庭。眼见着一个月破案之期将至,大理寺仍未拿出有力证据为两人洗清嫌疑。朝廷上依附帝家的朝臣不在少数,自是忧心忡忡,帝烬言要是背上了泄露科考试题的罪名,虽动不了帝家的根基,但日后帝烬言想更进一步,少不得会被文官参诘。这些朝臣不敢猜测帝梓元的心思,只得日日去洛府叨扰洛铭西。洛铭西挂心案子的进展,再加上这场琼华宴声势浩大,明显针对帝家而来,担心之下入宫请安。
哪知帝梓元清早便去了御花园she箭,他扑了个空转头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帝梓元一身火红劲服,长发束起,英姿飒慡。
洛铭西走近的时候,她正拉弓半圆,一箭she、出,正中靶心。
好些时间没见到这样英气勃勃的帝梓元了,洛铭西忍不住拍手,笑道:八王被谨贵妃召回了京城,正在来的路上,你还有闲qíng逸致在这she箭?
我是嘉宁帝正儿八经册封的摄政王,即未乱朝纲,也未挟天子,他们上京便是,我好酒好菜地供着,还怕他们不成?帝梓元哼一声,满不在乎道。
洛铭西挑了挑眉,头一次见到脸皮如此之厚的,嘉宁帝都被挤兑到西郊养病去了,这还不算挟天子?
倒不用你好酒好菜地供着,绮云殿里那位对八王翘首以盼,这几日忙得很呢。
帝梓元眉一挑,总归是她们老韩家的亲戚,她cao心正好,免得làng费我国库里的粮食。
八王一同前来声势浩大,明显是为韩家小太子撑腰,若是他们再qiáng势点,迎回了西苑的嘉宁帝洛铭西声音一沉,没有再说下去。
韩云年岁尚幼,谨贵妃不足为惧,帝承恩更是浮游撼树,帝家唯一忌惮的是在两年前被帝梓元qiángbī出宫在西苑养病的嘉宁帝。他主宰大靖几十年,又是国君,若八王抓住帝家把柄,重新迎回嘉宁帝,那帝家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将会毁于一旦。
离了封地,没了守军,八王不过是无牙的老虎,至于迎回嘉宁帝帝梓元手中动作未停,拉弓至半圆,眼微眯,一箭she出,从靶心上的长箭穿心而过,也要看我帝家答不答应!
见帝梓元心底有数,洛铭西神色缓了缓,那两桩科举舞弊案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了?
洛大人的案子有了点眉目,倒是烬言的案子帝梓元搁下弓箭,眉头皱起,科考试题和他给赵仁出的功课正好相似,这本就是巧合,huáng浦寻不出证据来证明他的青白。
御花园外,下了课回绮云殿的韩云恰巧路过,听见帝梓元提到帝烬言的名字,脚步停了下来。
既然是布置功课,那自然有崇文阁的学子在堂,让huáng浦将他们召唤过堂,一问便知。
我问过烬言了。帝梓元弹了弹袖摆,坐下抿了口茶,他说为赵仁布置功课时没有崇文阁学子在场,让huáng浦不必召他们过堂问案。还说实在运气背就担个泄露试题的罪名好了,反正他军功在身,日后也可凭军功晋升。
园外的韩云神qíng一楞,眼底露出诧异之色。
怎么会没有学子在场,他那日明明在。
胡闹,他如今是靖安侯世子,不是一身轻的温朔,他的脸面就是帝家的脸面,他本就是状元出身,担上了这种污名,日后满朝文官谁会服他?再说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赵仁,他不洗清嫌疑,赵仁不就坐实了科考舞弊的罪名,探花保不住不说,他以后要如何见人?这件案子蹊跷得很,仔细想来崇文阁里知道烬言布下功课的人最有嫌疑,若不是提早知qíng,对方又怎么会提前布好局?只要细查崇文阁那日在馆的学子,定会查出蛛丝马迹。洛铭西眉头皱起,声音不免重了几分,烬言向来知道分寸,这回怎么如此任xing?
他如今主意大着呢,我这个做姐姐的可管不住他。他一心担下罪名,我能有什么办法。帝梓元叹了口气,摆摆手,走吧,他这几日闲赋在府,我们出宫瞧瞧他。
洛铭西颔首,两人相携离开了御花园。
御花园外,韩云靠着墙,小脸绷得老紧。
那日在崇文阁里知道帝烬言给赵仁布置试题的只有他,回宫后他心心念念着帝烬言布置的题目,自个在宫里还费力做了几日答案,母妃有一日问他埋在书房里做什么,他随口便将帝烬言出的功课说了出来,却错过了母妃那一瞬间的深思。
他早该想到的,虽母妃无权过问,但父皇休养在别苑,摄政王未免落于朝臣口实,恩科试题定案前曾将试题送往绮云殿过目,母妃是除了摄政王和两位主考外唯一知道科考试题的人。
韩云年纪虽小,但长于宫中,又深处朝堂漩涡,心思聪慧,几句话便推敲出了这桩案子的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