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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看宁公子xing子倔qiáng,怕是不肯放弃这门婚事,主子打算帮他?韩子安从不做多余的事,既然收留了宁子谦,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出乎赵福意料,韩子安端起茶杯,摇头,不用我出手。
    赵福一怔,有些不明。
    赵福,你看这少年如何?
    韩子安突然发问,赵福略一迟疑,回:主子,奴才看宁公子谈吐不俗,不像是寒门小户,怕是有些家底。
    韩子安笑笑,伸手轻叩在桌上,他刚才进门,随口之下唤的是世兄,南方大族里子弟之间多喜如此相称,一窥之下,他的府上何止是有些家底。虽着布衣,却端方普华,半点不掩其瑜。年纪轻轻遇此不公还能耐下心来徐徐图之,这份内敛更是难得,此子非大族不能教出。
    韩子安鲜少夸赞于人,对这少年竟如此褒奖。赵福心底一动,问:主子,可是想将这少年招揽在身边?既然是大族之后,对韩家自会裨益不浅,这也是份好机缘。
    韩子安眯起眼,不置可否,仲远比他年幼两岁,xing子不甚沉稳,若宁子谦能陪在他身边辅佐,将来两人必会相得映彰。
    韩子安十八岁成婚,如今仅有嫡妻所出的长子韩仲远,年十三。
    赵福忙不迭道:主子说的是,奴才看宁公子也非寻常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独自一人落魄地出现在苍城。
    我听说南方颇为久远的世族都有个规矩,子弟即将成年时需外出历练一年,宁子谦想必也是如此。
    赵福了然点头,如今可是乱世,有这个魄力把族中子弟单独撂在外的可不多。他顿了顿,笑道:叶家这回看走了眼,将来怕是有得后悔。
    韩子安嘴角一勾,若不是叶家嫌贫爱富,攀附权贵,未必不能成就一场佳话。他突然转头朝赵福看去,前两日你不是说叶家小姐才qíng堪上,诗词出众,才得庄湖允下婚事?
    赵福点头,叶小姐的诗词这半年传出来不少,颇得大家赞赏,众人言其虽笔锋尚稚,却有丘壑胸怀,难得有之。
    哦?刚才宁子谦对叶诗澜的赞赏却是xing子温婉,恭谨顺良,两人相处三月,又谈婚论嫁,宁子谦一心倾慕,岂会不说出她的优点,除非
    你刚才说叶诗澜的诗词是这半年才传出来的?
    是,主子。
    韩子安嗤笑一声,正好瞥见桌沿下一角碎片,这是方才宁子谦在叶府门前拾起的。看来少年的心境也没他表现的那般淡然从容,否则也不会落了这样东西。
    韩子安弯腰捡起,瞥见上面的落款宁子谦,这几字笔锋虽稚,却凌厉与内敛并重,倒是真正应了那句丘壑胸怀,难得有之。他心底一动,明了几分。
    傍晚,海蜃居后院咚咚的声音响起。
    韩子安休息够了,踱步到院门口,朝院内瞥了瞥。宁子谦脱了上衣,腰上和背部缠满纱布,拿着木剑敲击在一颗槐树上。
    这一看倒是出乎韩子安意外,宁子谦虽饱读诗书,却不善武功,拿着木剑砍在树上摇摇晃晃,气喘吁吁,才一会脸便憋得通红,眼底浮起筋骨被拉伤的钝痛。
    临阵磨枪,难道你还指望三日时间就能脱胎换骨,上庄府抢走新娘?韩子安走进院里,扬声打断宁子谦的挥剑。
    宁子谦收了剑,沉默立在树旁。
    如今云夏大族里子弟尽皆习武,你家中既有本事将你教得诗书皆通,怎不让你习武?
    宁子谦握着木剑的手颓然弯下,祖宅在南地,本崇尚武艺,只是我不喜习武,所以自小违拗长辈,并未练过。
    为何不愿,吃不得苦?
    韩子安是个气势浩然的主,这一句问来,即便并不熟识,宁子谦却未生敷衍之心。若习武,遇事不遂人意,少不得会生bào戾之心,必以武伤人,不如不学。
    韩子安扬眉,手一挥,剑气扫过树gān,一截树枝凌空落在他手中。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树枝,身形一动,朝宁子谦而来。
    这一势凌厉至极,且满含煞气。宁子谦挥剑挡去,哪知树枝轻松破过木剑,直直朝他刺去。宁子谦脸色一变,气息停滞,剑势之下,竟被制得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木剑停在宁子谦胸前一寸处。瞬息间,煞气散去,院里恢复宁静。
    宁子谦面色泛白。韩子安随手将树枝扔下,今日叶府家丁不过略通拳脚,你已毫无还手之力。若遇我一般想取你xing命之人,你能如何?昂首待戮?
    武人如何,文人又如何?太平年代文人手握笔杆,若心术不正,位居朝堂,寥寥数句亦能断人生死。如今云夏大乱,群雄混战,不习武何以自保?你空有满腹经纶,活不到太平盛世的一日,学来何用?力量从无正邪,能区分的唯有掌控之人,人心正,手握之力必正!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眉峰微扬,立在不远处,隐隐间已有放眼天下的霸主之气。
    宁子谦望他良久,最后眼落在手中断成半截的木剑上,长吸一口气,将木剑掷于地上,朝韩子安深深一鞠,永宁受教,请世兄
    他话音未落,长鞭破空声猛地响起,殷红的长鞭从空中落下,卷起凌厉的气势朝弯腰的宁子谦而去。
    这一击,竟是丝毫不比刚才韩子安的剑势弱。韩子安面色一微变,猛地将宁子谦拉至一旁。
    韩子安心底暗惊,以他的身手,这一鞭竟也躲得甚是láng狈。
    一道墨黑的人影凌空落下,立在两人不远处。
    韩子安抬头望去,倏地怔住。
    天气好冷,姑娘们见谅。
    感谢清嘉姑娘的手榴弹,拜谢。
    133、帝盛天(一)
    黑发锦颜,盛贵无双。
    除此八字,无言再誉。
    看着面前的女子,韩子安足足愣了片息之久。
    此后经年,他再也不曾如此时一般惊讶过。因为属于他的时代,除了她,他再也不能遇到能与他比肩之。
    这句诳之盖天下,却是事实。
    过来。小院内,突然出现的女子漫不经心瞥向韩子安身后的少年,轻轻吐出两个字。
    明明刚刚才使出了火气十足的鞭子,可她此时的声音却分外慵懒随意,兼又带了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韩子安被这一声惊醒,见宁子谦默默行到两之间的空地朝着女子跪下,眉一挑猜怕是这少年家中之到了。
    如此骇的内力和气势,也不知是南方哪家显贵?
    姑姑。宁子谦低声一唤又沉默下来。
    永宁,今年多大年岁了?
    听见墨衣女子一声问,立一旁的韩子安眼中jīng光微闪,骤然明了。
    以他的身份,就算从不过问他族晚辈之事,也知道晋南帝家当家唯一的子侄恰好名为永宁。
    这女子,竟是雄踞一方盛誉满溢的帝家家主帝盛天。
    意料之中,这般风姿,实舍她其谁。
    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五了。
    十五岁了帝盛天垂眼,将手中长鞭卷起朝腰中一cha,冷冷道:擅自逃离宗祠,一言未留离家千里,让家中长辈担忧,就是长到如今的出息?
    不轻不重一句喝问,帝永宁面色发白,垂膝旁的手握紧,姑姑,太爷爷将锁宗祠内不得离开,若不来,诗澜定会被家中长辈bī压嫁与他,对她有诺先,又已立下婚书
    这算理由?帝盛天冷冷一瞥,怒道:不过一个认识三个月的女子,就值得忤逆长辈、私立婚约、将自己糟蹋成这幅德行?
    见帝永宁抬首要反驳,帝盛天眉一扬,怎么?说的难道有错?千里而来,以为是布衣之身的叶家可有动容惭愧,履行和定下的婚事?心心念念的叶家小姐可曾出现,给半句jiāo代?
    帝盛天的话不可谓不重,帝永宁眼眶泛红,犯了倔,不肯接受自己满怀诚意忤逆长辈奔波而来只换得这么个下场,一时激愤开口:如果表明身份,这桩婚事叶家定不会毁
    当初化名立婚,不过就是为了求一场真心。以帝家名声换回一场婚事帝盛天一哼:永宁,不嫌膈应得慌?
    有些天生有一种本事,嫌弃嫌弃得理所当然,且毫不违和,譬如帝盛天。
    帝永宁和韩子安俱被这句话噎得一呛,未等帝永宁辩驳,帝盛天复又开口:叶家苍城不过有点小虚名,半年前想必是爱之才,指望将来出息了福蔽叶家,才将叶诗澜许配于。如今他们攀上高枝,便视如猛shòu,弃之羞之,如此见风使舵yīn险下作的做派,何能与帝家结亲?至于那个珍之爱之的叶诗澜帝盛天唇角一勾,声音更重:亲自上叶府讨要说法,众目睽睽之下于门口受rǔ,这是小事不成?她是叶家小姐,是个主子,即便被父兄辖制,岂会毫无所知,她连一个jiāo代都懒得做出,又如何值得做到这一步?
    不愧是帝家的掌权者,她一身风尘,才刚到苍城就已将帝永宁遭遇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帝永宁脸色通红,想为叶诗澜辩驳几句,却被这席话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帝盛天说完,不再管帝永宁,朝韩子安抬首望来,琥珀色的眼底通透睿智。她敛了刚才教训帝永宁的长者之盛,微一抬手,晋南帝盛天。
    战乱年代,凡朋友之间相jiāo时,必会详细报上家族发源之地,以便旁知晓。有勇气如此的自介绍,天下少有,但巧的是,这个院子里就占了两个。
    不知何时起候一旁的赵福脸色一变,飞快瞥了帝盛天一眼低下了头。
    北方仍混战,南方却稳如磐石,此时的晋南帝家,算得上云夏第一世族。想不到他家主子不经意救下的少年,竟是帝家的小公子!
    韩子安面上没有半分意外,拱手相应,下韩子安。
    韩家乃北方巨擎,他如此应,足矣。
    帝永宁虽知今日救他之非比寻常,却未料到竟是威震中原的韩家掌权者韩子安,一时颇有几分愕然。
    永宁鲁莽冲动,这次得韩将军相救,这个qíng,他日帝某必会相报。帝盛天认真道。
    是帝盛天承他的qíng,而非帝家。不愧是帝家家主,一句话滴水不露。若不是她的身份天下无敢冒,韩子安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不过比跪着的少年大了四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