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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当作院墙的一圈篱笆,经过一冬变得有些零散,篱笆下新翻了一沟土,冒出些许翠绿的菜苗,林赛玉好奇的蹲下去看,竟然是菠菜,心道这孩子真是个心细的,竟然还留着种子,正发呆听的脚步响,忙站起来,见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刘娘子,手里端着fèng纫筐含笑看着她,姐儿的袖子又破了,我来给你fèng两针。
林赛玉这才看到自己的袖子垂下来,两片破布随着微风呼扇,有些害羞的将手向后藏,一面说着不用谢谢大娘子。
刘娘子已经抓过她的胳膊,按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利落的开始飞针走线,不忘嘱咐道:可别说话啊,仔细扎到你。
林赛玉看着fèng好的衣袖,再一次道谢,一面讪讪的指着身后道:我带弟弟玩呢,我这就走了。
刘娘子顺着她的手看了眼,见那里一群孩子正围着大树撒欢,曹金蛋两条小腿柱子一般,跑的不比那些大孩子们慢,谁说穷人的孩子长不壮?便点点头道,我听二郎说,莲藕快要长成了?姐儿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林赛玉被她一夸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扭头要走,刘小虎掀开窗,探出头忙忙的喊道:我昨日刚看过,你可别急着摘,得过了五月才行。
他的手里举着一本书,显然正在用功,几日不见,脸上似乎清秀了许多,林赛玉不由一怔,想起曹三郎那日说的把我们家大的也去说脸登时红了,扔下一句晓得了转身跑了,也没听清刘小虎在后又喊了句什么。
找到满野地跑的金蛋,不顾他的反对扯着到地里,看到曹三郎正一如往日那样蹲在地界上,看着河水缓缓的流进地棚里。
到了时令啥也不能种,可是糟蹋地。曹三郎看着乡亲们都在自家地里忙碌,不由有些担忧,看了一眼层层荷叶,是在担心能种出来几个莲藕,就算种出来,至少要有两筐还给那个李蓉,余下的还有什么?
林赛玉已经下到地里,查看莲藕的状况,一面说道:再等一个月过了小满就可以收了,收完卖些钱,我就买稻子来,10月就能收稻,收完稻子,再种一茬蔬菜,既有咱们吃的,还能卖钱。
曹三郎听得哼了声,嘟囔道:稻子?咱们这里什么时候种过稻子?
林赛玉嘿嘿一笑不去理他,这李蓉给的子藕都是上好的,俗话说苗好一半收,这一盘她是赌赢了,伴着手指算日子,一面感叹刘小虎是个可造之材,不种地去读书真是làng费了,如果能跟着自己好好调教调教,做个地主是绝对没问题,忽地想到自己的目标是做地主婆,岂不是正好配成一对?这一想吓得的她脸火辣辣的热,恨不得一头扎进水塘里。
chūn天到了,莫非自己这个老妖怪也思chūn了?竟然想打一个孩子的主意?
谷雨过后的夜晚已经不是那么寒森森的,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除了蹲在墙角挖虫子的金蛋和被破垫子撑着做起来的曹三姐,其余三人都忙着搓线,揉着酸痛的脖子,林赛玉仰头看看清澈的天空,跟她现代的老家一样,有着没被现代工业污染的星空,一瞬间觉得自己并没有穿越到遥远的古代,而是回到了小时候。
你可看着点,在那几块闲地上撒些豆子卢氏的几句话钻进林赛玉的耳内,拉回了她神游的思绪,曹家在村口有一块旱地,原本是打场用的,曹三郎做惯了木匠活,种地也不行,也一直荒着,自从刘小虎一家来了后,卢氏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就让他们种了,虽说保不住一家人的口粮,也算是个添头,要是没了这个,刘家饿肚子的时候要多上几个月。
林赛玉刚要开口说话,曹三郎已经用牙咬断一根结成团的绳子,一面点头应了,一面闷闷道:刘娘子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让她家的哥儿招赘,一个村子守着,还能亏待他不成?平白得罪人家
林赛玉张大嘴巴,楞楞看着卢氏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我早看出来了,那妇人就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人,想来是个曾经富贵的,如今虽说落难了,心里定然想着说着看到林赛玉傻愣愣的样子,立刻一脚踢过去,竖眉道,还有你!离人家远些,将来卖了莲藕,也不许给他们半分钱!我要是听到半句闲语,捶死个你!
对于卢氏神出鬼没的袭击,林赛玉早就锻炼出来了,虽然还愣着神,但依旧灵活的躲过了,嘴上说道:若没人家,我如何种的出来?娘如何说这话?
这话不说还罢,卢氏听了脸更黑了几分,啐了口道:没种出来更好!你早吃香的喝辣的做主子去了!说起来我倒要去问问那刘娘子安得什么心!断了咱家的前程!
林赛玉不敢再说,忙躲到一边去看金蛋抓了什么,卢氏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才罢,自此之后,林赛玉被牢牢看了半个多月,如果不是借口莲藕该收了,卢氏还不放她出来,只怕被村人误会没有响应地保的号召,孤立白眼láng的刘家人。
林赛玉从卢氏与曹三郎的话里知道了,原来自从传出刘小虎种地好手艺后,村里不少有合适女儿的人家,都含含蓄蓄的到刘家说亲,刘娘子一概装聋作哑,村人们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直到那日花大婶去替地保家的大姐儿,也就是兰香姑娘到刘家说亲,被刘娘子断然拒绝后,惹恼了地保曹大山。
曹大山是土生土长的十方村人,原本也是个极为普通的农人,也不是个能说会道cha科打诨的人,偏走了运,结识了一个不知道那辈子连过宗的亲戚,这个亲戚在县老爷身旁做个小吏,就这样抬举起来做了地保,对于人迹罕至穷乡僻壤的十方村来说,做地保那就是朝廷的人了!可是大人物!
大人物唯一不足的是没有儿子,两口子三十多了才得了一个女儿,就指望将来招赘养老,曹大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十方村还没人入他的眼,刘小虎原本更不入眼,不管刘家曾经有多么富贵,现如今却是个无有半分田地旁身的落魄人,对于在农村讨生活的人来说,土地就是全部的身家xing命,哪怕你长得多好,没有地,是绝对讨不到婆娘的。
兰香这个孩子因为曹大山的缘故,有着跟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样的眼光,当然原本也没注意过刘小虎,虽然他过年过节都回到家里拜访,但随着关于刘小虎话题的增多,这个姑娘也好奇了,便特意来到曹花家,打着借口看看这个往日在她家缩手缩脚的瘦弱小子,这一看倒让兰香生出几分惊喜,bào露于自由阳光下的刘小虎,自然展现出不同于在地保家那样的气质,那种有别于土生土长的村人的气质,用林赛玉的话来说,就是书生惯有的不自觉的娘们气,但对兰香这样的豆蔻少女来说,那就像一缕清风chuī开了少女的心扉。
曹大山原本是不同意的,刘家没有半点身家,脸长的好看些有什么用?但当他看到曹三郎地里的莲藕,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人物来说,立刻意识到知识就是力量,只要女婿有手艺,对于有五亩地的曹大山来说,外来户的身份也就不是障碍了。
花大婶说亲遭拒对曹大山来说绝对是个打击,因为他根本想不出刘家有什么理由拒绝,对于刘家来说,十方村还有比他更好的条件吗?花大婶说了,人家摆明了看不上咱们这些村人!又穷又傻的村人!
这不仅是侮rǔ了他曹大山,也侮rǔ了整个十方村的人!就如林赛玉所担心的那样,刘家被彻底的孤立了。
林赛玉皱着眉快步走到村头,看到刘家破落的房屋在斜阳的余晖下更显的落寞,原本就不结实的篱笆散开来,显出这里已经没有了人气。
走了吗?被排挤的不得不离开了吗?
林赛玉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一般,她慢慢的靠着篱笆墙坐了下来。
第28章曹三郎贱卖贵莲藕
那个孩子走了吗?
就像他当初萧萧索索的无声无息的出现那样,无声无息的离去了吗?
那个明显的有教养,读过书,但不酸腐,并且具有一定农业知识的孩子,对于林赛玉来说,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的一根稻糙,让她孤独恐慌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慰,如今失去了吧?
你娘又打你了?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直接将坐在地上泪流成河的林赛玉砸的跳起来,因为太过突然,撞在刘小虎的下颌上,将他疼得跌跤倒向后边,幸亏刘娘子正好走近,及时扶住了。
你这个傻花!刘小虎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林赛玉因为qíng绪转变过快,原本就傻愣的面容更显得痴呆,基本上两天一洗的脸被纵横的泪水勾画出万条沟壑,呼痛的刘小虎看到她这幅样子失声笑起来,随即又皱起眉,上前一步道:这次打的厉害?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打坏了哪里?给我看看
林赛玉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后一步,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哭意,说道:你们去哪里了?
刘小虎哦了声,将手里的布包举起来道:先生病了不能来授课,我跟娘到城里住了半月,补功课为什么又挨打?你又淘气了?这才
他的话没说完,林赛玉已经撒脚跑远了,刘小虎只得挠挠头,回身看走向院子里的刘娘子道:娘,小花她娘别把小花打傻了吧?
刘娘子却是一笑,看向林赛玉跑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道:二郎,这孩子是担心咱们。
刘小虎这才恍然,咧嘴一笑,一脸的淡然,真是个傻花,几句闲言碎语几幅冷脸而已,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就哭成这样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慢慢的将布包夹好踱进屋子里,刘娘子已经挽起袖子,准备打扫布满灰尘的屋子,低头说道: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孩子。
日头落进远山,伴着地面上最后一丝光线,刘家的屋子里燃气豆大的烛火,以及灶下啪啪的烧火声,不多时,升起袅袅青烟,与村子里弥散的最朴实最简单的饭菜香味在上空汇合。
林赛玉在地里看了许久的莲藕,用河水洗了脸,用手摸着依旧感觉到眼皮肿肿,不由愤愤的在地上捶了几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羞愧,曹三郎吃过饭啪嗒啪嗒的走过来,招呼林赛玉回家吃饭,自己就地坐在泛绿的杂糙上,满意的哼起一首小调,林赛玉说这几日就要收莲藕,他越发小心的守着只怕被人糟蹋了。
爹,怎么这样高兴?林赛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曹三郎,这个闷闷的汉子,一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沉重的生活负担快要压垮他的脊背,林赛玉还是头一次听他唱歌,这个土气的汉子也会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