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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赛玉瞪了一眼也不理她,拿过记账的纸,记账的是村里的土大夫,写得字还不错,林赛玉看了,便递给曹六儿,道:如今采的也差不多了,那些葫芦瓜再长长,结了今日的,不卖了。
曹六儿没成想林赛玉在人前给了这么大的脸,激动的一张脸通红,村里汉子也不会说话,也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抢着赶买最后一趟的人围住了。
大娘子,就再多种些呗,还种什么麦子水稻,那卖菜的钱够你们买多少粮食吃,白瞎了种大棚的特权。有几个日常熟识的客户笑道,知道这大姐儿脾气好,一面可惜那一片地,如是他们得到这个大棚菜许可,还不是有多少地就种多少!
林赛玉正推着卢氏往外走,听见了笑道:小妇人胆子小,只怕有一日就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粮吃,还是自己种了安心。
卢氏被她推得不耐烦,甩胳膊自己走了,嘴里嘟嘟囔囔的道:胳膊肘子往外扭,好心替你看着,落得一身骚,放着好人家不去嫁,哪一户不是金山银山的供着你,偏要不识好歹臭在家里,守着你那几个钱过!
林赛玉在后笑道:断少不了娘你的,安心在家做地主老婆不好?卢氏听了这才缓了心,乐滋滋的说道:知道就好,炖了猪头与你吃,割了稻就回来,那些人在地里,你还下手做什么?放着清福不会享!一行说,看见曹三郎正混杂在运输水稻秸秆堆垛的人群中,背着半人高的垛子往村口打场里走,不由啐了口道,牲畜命!
林赛玉摸了把汗过去了,看着除了留种用的水稻,其余的这两天已经收割完毕,就等晾gān脱粒了,大多数人都往打场里去了,几个妇人家散在地里溜水稻,看林赛玉站在留种水稻地里弯身仔细查看,不由都笑着打趣道:大姐儿,这水稻难不成比花还好看?大姐儿一天三看,也看不腻?
林赛玉嘿嘿笑了,看着妇人们被日头晒黑的脸,说了几句玩笑话,见金蛋等一众孩童举着树枝秸秆在田里打闹,便忙过去了,冲其中一个个头明显小的孩子道:全哥,你仔细些,莫在这里玩,仔细扎到。
几日前,苏锦南过来一趟,毕竟挑明了心思,再相见都有些不自在,林赛玉只怕他又问嫁不嫁的事,幸好他只是跟曹三郎两口子说了几句,便抱着全哥要走,但全哥看到金蛋在外玩的高兴,便要下去玩,玩到傍晚了还不说走。
大官人,要去哪里?林赛玉便问道。
也不远去,就在这边,许多货滞留在那受灾的县,我去看一看,就来看看你。苏锦南说道,侧着头,只怕自己的目光惊扰了这妇人。
曹三郎一向不会招待客人,见了生人就犯憷,早早在院门口蹲着去了,只有卢氏含笑坐在他们二人中间,一会添茶一会让果子吃。
这大热天的你带着他乱跑怎么可以?林赛玉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苏锦南就有些讪讪的,低声道:他不肯留在家里,只说跟我来,我缠不过
卢氏忙说道:也是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金贵,瞧那细皮嫩ròu的。
眼看天色实在不能再留了,苏锦南拽着玩的一头汗又要跟着孩子们捉鸟去的全哥要拉走,林赛玉看全哥哭闹的不像样子,忙伸手拉过来,道:就留他在这里,你忙完了来接好了。如此便留了下来,日日跟着金蛋在村里村外混,也不说想家。
穿着一身青布衫,滚了一身泥,因为跑跳日晒脸塘黑红的全哥顾不得理会她,正跳着要金蛋手里的大树枝当马骑,金蛋玩得高兴不理会他,一撞撞倒了驾驾的跑,全哥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滚在地里哭,嘴里奴才长奴才短的骂,被金蛋的跟随者听见了,纷纷喊道:金蛋,那小子骂你呢。金蛋如今正当爷当得过瘾,立刻一挥手,大部队杀到,准备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一番。
你们这些穷鬼,让我爹买了你们,全回去给我当马骑!全哥被几个孩子点着头数落,跳脚骂道。
原本要拉架的林赛玉听见了,便立刻收手站在一边不动了,这句话果然惹恼了众孩童,七手八脚的上去将全哥按在地下一顿好打。
求饶!你这个假妮!一个孩子骑在全哥身上,挥着树枝下令,全哥虽然年纪小,脾气坏,倒是个硬骨头的,在地下乱蹬腿,呸呸的吐成一片,大奴才小奴才的骂成一片,在地里做活的妇人听见了,忙过来唤自己的孩子,一面对林赛玉陪笑道:大姐儿,咱们家孩子不懂事,别冲撞了人家小少爷。说着扯着自己家孩子走开了,一面低声训斥。
呸!孬种,就知道仗家里有钱!金蛋吐了口,挥着手道,不理他,咱们上山玩打仗去了!带着一种孩子呼啸着去了,林赛玉忙追了两步喊道:不许摇断了树,少一棵揭了你们的皮!不许拔树下的豆苗!不许话没喊完,孩童们早没了影子。
林赛玉思来想去不放心,也该看看百花糙可长出来了没,低头看全哥在地下躺着,哭的涕泪四流,直喊爹要回家,便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用袖子帮他抹泪,一面说道:那好,等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到城里去找你爹爹。
全哥这才哭声小了些,任林赛玉抱着往山上走去,一路上摘个野果,编个糙兔子什么的,不多时便笑得嘎嘎的,十方村的山也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山,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低丘缓坡地,最适合建果园,所以当原来的主人开价高出她的意料时,她也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了,让卢氏至今在家还唠叨一个破山花去了一半多的家产,没得这样làng费。
这种地方,坡度在25度以下,宜果则果,适地适树,是难得的好地方,比我原来种的果园好多了,林赛玉一手拉着全哥,一面伸手去挖了土,笑道,土质正好,连石灰都不用撒,省了好些钱。
全哥正将手里串了串的蚂蚱一条一条的拔下腿,也不嫌脏玩得高兴,听不到也听不懂林赛玉唠叨的什么,坡地上从邻村雇来的农夫正在按照林赛玉做的图样,修正路面挖排水沟,看到林赛玉过来,都笑着问好,一面指着山上说:大姐儿不用担心,有人看着树,孩子们也知道规矩,没乱动。
正说着,金蛋带着一众孩童沿着山坡呼啸而下,手里都举着修剪下来的树枝,上面挑着各种杂糙,其中还有几个板着一块块木板,林赛玉见了便跺脚,喊道:小崽子们,给我放下,谁让你们拿了猪窝的板子!吓得孩子们扔下木板四散跑了,全哥看的有趣,早忘了方才挨打的事,跳着跟了上去,金蛋回头不知道跟他jiāo代几句什么,便有孩子给了全哥一根树枝,一同当马骑驾驾的跑了。
不许打架!早点回去吃饭!金蛋是哥哥,看好全哥!林赛玉紧赶着喊了几句,也没听到金蛋答应,看人已经跑到山坡下去了,一阵秋风chuī来,满是熟熟的稻香味,劳累过后是才能体会到什么叫轻松,不由哼着原本就记不住几句的,忘了名字的似乎只是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旋律:看雨后青天白云飘,山中鸟啼笑,看田里老农割早稻,挥汗垂着腰,我愿常留在农村的怀抱,这里绝没有都市的烦扰跳跃奔向山坡的顶上。
夜幕降临时,十方村的打谷场上坐着劳累一天,吃着浑家送来的饭的男人们,因为夜色的掩护,都脱了上衣,大声的吃大声说笑,四周虫声阵阵,忽听有人喊大姐儿来了!一时间都慌了,打翻了碗忙着往身上套衣裳,却见林赛玉只是提着灯,身边跟着个子小小的全哥和金蛋,站在场外边说道:这几日天gān物燥,大家夜里惊醒些。
大家便齐齐应了,都道:大姐儿放心。就见全哥和金蛋各拎着一陶罐过来,脆生脆气的说道:新熬得茶。忙上去接过连连称谢,看着灯前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的林赛玉慢慢转身去了。
因为劳累了一天,一家老小都是睡得早起得晚,尤其是林赛玉,如今比做姑娘时享福多了,卢氏因为急着要享受地主婆的富贵生活,花钱从城里雇了两个使女,也不用林赛玉洗衣做饭,接连忙了半个月,种了果树,收了水稻,这一日正要睡个懒觉,就听卢氏的大嗓门喊了起来:大姐儿,朝廷来人了!快些起来!吓得她睡意全无,连滚带爬的起来,朝廷怎么就忘不了自己这个小妇人呢?
第116章叹无缘李二爷献媚再成空
听说朝廷来人了,慌得林赛玉忙起来,在镜台前梳了头,翻了一阵衣裳架子,找出一件不常穿的好衣裳换了,忙忙的走出来,却见院子里只站着一身布衣的朱文清,正跟卢氏说笑,再看不见别人。
朱大人。林赛玉走过去,顺便瞪了一眼卢氏,卢氏便冲她咧嘴一笑,道:朝廷的朱大人来了。
不敢不敢,老夫今日不着官服,不谈官事。朱文清呵呵笑了,一面打量走过来的林赛玉,见着妇人今日穿了藕丝衣裳翠绫裙,乌黑的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cha了一根银丝钗梳,与往日来见她不是在水田里一身泥水,就是山坡上一脸的灰土,倒变了一个人,搁在街上遇到,只怕还不敢认,不由暗道莫非这妇人在刘家都不梳妆打扮?如是这样扮起来,没得理由遭了嫌弃?
朱大人快屋里坐。林赛玉笑着往屋里请,那朱文清已经拿手扫了院子大树下的青石,就坐下了,口中道这般就好,曹三郎在一旁嘿嘿笑了,唤两个粗使丫头端着一碗茶送过来,朱文清原本不要吃,待看是二陈汤,便接过了吃了,这才道:老夫是来与大娘子道别。
林赛玉看他面色带chūn风,眉藏喜色,便笑着施礼道:那小妇人一家恭喜大人高升。
朱文清呵呵笑了,早知道这个妇人也不是粗傻的,原来前几日等待已久的调令终于下来了,随着朝廷严查水患责任,一批玩忽职守的地方官员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空出许多位子,于是那些日常政绩良好的官员便被提拔调动,为朝廷灾后重建出力去了。
大人要去哪里做官了?卢氏问道。
郑州。朱文清笑得呵呵的,曹三郎一家都跟着哦了一声,互相看了眼,卢氏问道:比县令官大不?让朱文清差点喝呛了茶,才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般中最一般的百姓,暗想当过官家夫人的林赛玉该知道吧,却见那妇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忙说道:比县令大,是判郑州事,从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