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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穆一把抢了过来,“蔡叔,近儿春潮回寒,天还这么早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待会儿腿又犯疼了,这些事叫个下人来便好了。”
蔡荣本是太爷身边的一名小厮,当年跟着太爷打突厥时受伤落下了腿疾,年轻时婆子便得了痨病去了,也没留下个子嗣之类的,一辈子光阴也就投在了赵家。
蔡叔年老手抖着,“少爷,您别跟老将军怄气,他也是为了你好,养个罪臣之子在府里总归不是事儿,何况还跟梁王不清不楚的,待会儿陪老将军用个早膳陪个不是,回去了便将那孩子弄走罢。”
虽知蔡叔是为了自个儿好,但赵穆听了这些话不免气闷:“蔡叔,我已成年建府,府上之事自个儿决断便可,无需他人置喙——”
看到蔡叔神伤,心里又有不忍,只能放缓了语气:“今日休沐,我去郊外看看军队。”
昨儿初一,赵穆循例回父亲的府上给他请安,早已听闻消息的赵老将军将他骂了一宿,赵老原本就是武人出身,那动静,整个府院上下都听见了,素来是赵家好儿郎表率的赵穆为了个兔儿爷第一次跟自己父亲干上了,可把赵老将军气的是不行。
蔡叔看着那板着一张脸的赵穆,心间忧愁,他不知少爷怎么的就这般不知轻重,虽说他跟那孩子自小玩得好,可如今朝廷风云动荡,万万不能在这些节骨眼上出错的,然少爷竟是与认死理了一般。
蔡叔明知自己劝不了,摇摇头哀叹着也就给他吩咐马房去了。
赵穆围了蓑衣,蹬了马,一路得得得地去了。
路过一座已然衰败的府邸,上面的牌匾已被拆卸,四处蜘蛛结网,好不荒凉,赵穆擎了缰绳,默默地看着那上面的蛛网,前几年的老槐树已经不在了,原本一个清丽的少年总会在上面爬来爬去,他站在底下,含笑看着他,还要防备着他不小心掉下来。后来京城有童谣说是“前不栽桑,后不植槐”,否则城基不稳的,内务府也就将槐树给拔了,那个少年还生了好久的闷气,还是他带着去郊外放肆了一回才露出笑来。
如今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已然不见了。
赵穆回了府上,将蓑衣给下人带了下去,便匆匆来到顾清宁的院子里,推开那房门,发现墨荷伏在顾清宁腿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
顾清宁脸上亦是一片愁容,摸着她的头发小声地安慰着,听到门口有声音便回过头,神色一愣,立刻转换了表情,墨荷也起来了,擦了擦眼泪,看见是赵穆,眼中居然有些愤懑。
赵穆走近了些:“这是怎么了?”
墨荷正要说,但顾清宁抢先说了:“快到端午佳节,这小丫头想家了。”
赵穆自不是傻的,见顾清宁不说,当下也没去强迫,只换了个话头,温言道:“原本今日想带你去郊外走走的,可惜一整日的雨。”
“春日多雨,哪有办法算得准。”顾清宁兴致不高,但还是一副宽慰的笑笑模样:“下次罢。”
赵穆喉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简单地与赵穆用过午膳后,顾清宁便去小憩了。
墨荷将被角给他整好,端了茶盘关了门出去,刚回身便看见赵穆身边的小厮,
“墨荷姑娘,赵将军有请。”
墨荷咬了咬唇,索性将手上的茶盘放在地上,一仰头便去了。
小厮带着墨荷到了前厅,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出来了,让墨荷进去。
赵穆坐在那太师椅上,伸手一让:“坐。”
墨荷毫不客气便坐了。
赵穆看她十几岁的年纪,眉目清淡,身量还未长开,依旧是一副少女的模样,虽不知顾清宁怎就将她带在身边,但他晓得顾清宁待她与一般丫鬟不同的,起先的时候赵穆自是有些吃味,后来慢慢地也觉察到顾清宁当她如同胞妹一般,今日虽说她没有明显对自己有什么斥责,但赵穆知道她心间定有什么要质问自己的,是以等顾清宁睡了后才唤了小厮让她来的。
轻呷了一口茶,赵穆单刀直入:“说吧。”
墨荷这些日心头的不平当即涌了上来:“你当咱家少爷是什么?”
一位婢女如此跟自己说话,赵穆倒不以为杵,淡淡道:“你应当知晓。”
墨荷更是来气,“即是如此,咱主子在府里就是这般被对付的么?”
“哦?”赵穆眉头挑了挑,脸色沉了些,“姑娘尽管说。”
墨荷眼眶有些微红,“原本以为咱少爷在梁王府上过得不好,出府了可算是解脱了,没成想到了这儿竟是更难上三分!”
墨荷越说越委屈,眼泪更是没断过,而另一边赵穆脸色黑得发沉,墨荷的那些话在他心头如同刀刃一般刀刀中地。
在外打战多年,他所面对的皆是大场面,哪里会考虑到一些细节。
比如,顾清宁在他府上是个什么身份。
在京城,顾清宁早已是个街知巷闻的娈宠了,这番到了自己府上,自是风言风语飙起。
与梁王的雷厉风行不同,赵穆御下极为宽容,在府内,他没什么架子,待人随和,在府外,他更是保家卫国、屡建功勋的武威将军,将军府上上下下是发自内心地崇敬、爱戴着他们的主子,对于顾清宁这位身负狼藉之名的不速之客,他们自是视若尘垢秕糠。
眼看着将军的名声就要被他这等卑污之人玷污,将军府里的一个个是同仇敌忾,虽不说缺衣少食,但那处处表露无遗的轻蔑态度可算是轻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