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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地合上轮椅上的总机关,流苏自然乐意效劳,推着他顺着小道往前走,好奇地问,南瑾,刚刚那些少女好像挺怕你的,你到底是谁啊?
你怕吗?南瑾不答反问,天下人惧他又有何gān,苏苏不怕便成。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我才不怕你呢。流苏笑笑应道,相国寺一别,我偶尔还会想起你,没想到在京城遇不到,出了京城反而看见了,我们的缘分真奇妙!
伤心啊,只是偶尔想起吗?亏我天天想念你。南瑾戏谑道,这倒是真话,第一次尝试如此挂怀一个人,贪心地想再见一面。
我才不信你呢。流苏反驳,他看起来是个大人物,一定很忙碌,有时间想念她?你要去哪?
南瑾沉默地片刻,半垂的眸子露出一抹难测的光芒,和他冰冷清贵的气质很不符合,很温暖,很向往,暖暖地道了两个字,回家!
回家?流苏凝眉,你家不是在京城么?
她想起第一次进入小楼,那儿很清净,很优雅,如世外桃源般,她一直以为,那儿是南瑾的家,只有很用心,才能有那样有灵气的住所。至今还记得,在落英缤纷下,惊鸿一瞥而惊艳的男子。
那儿不是家!南瑾似乎知道流苏在想什么似的,淡淡笑道:我一年只有三个月会在京城逗留,其他的时间,都在凤城。小楼只不过是一处华丽清净的客栈,并非我家,风家堡才是我的家。
风家堡,听起来好似很威风似的,刚刚那群凶神恶煞的少女一听到风南瑾的名号脸色都变了,她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原来你在京城只待上三个月啊,看来是我幸运了,能遇上你两次。流苏心qíng愉快地说道,以后你在凤城,说不定会多遇上几次呢。
你也要去凤城?
是啊,去凤城,重新开始!流苏雅致的脸充满对未来的憧憬,虽然知道会很辛苦,她甘之如饴,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自由地拥抱清风,嗅着花香,不用担心有人的若即若离,也不用担心,会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完完全全地放开自己,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南瑾眉梢一跳,听得出流苏话里有话,他极为细心和聪颖,世事看了一分便能通晓八分,流苏话里显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发生什么事?他问道,身后的少女是他生平主动认识的第一人,当初相国寺的时候,就隐约明白,这抹灵秀的身影已经印上心间,等他逃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变成世间上不存在的人,你说算是发生了什么?流苏苦笑,她正说话间没看见路边的小石头,碰撞了一下,身子轻微碰上轮椅,正巧咯到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上来,流苏还来不及道歉,猛然跑到路边,呕吐起来
空气静静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凝结成冰。
南瑾的眉梢冷凝,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冷艳,苏苏她
把手伸出来!等她连胃酸都吐得一gān二净,一脸苍白无力,南瑾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如三月湖面,波澜不惊。
第48章
流苏手撑着地地面,难受得捂着胸口,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来,阳光直she,顿时有股昏眩,她不舒服地拧着眉,眼角因为孕吐溢出有晶莹的泪珠。
好久没有这么剧烈地孕吐了,流苏下意识地抚着肚子,担忧淡淡地拢起来,刚刚撞了一下,孩子不会有事吧?
听到南瑾的话,流苏背脊一僵,窜上一股冷意,明明还是艳阳天,空气却分外冷凝。四周如结了冰一样,流苏用手绢擦去唇角的痕迹,缓缓地回过身来,眼光有些不安地看向南瑾。绝世风华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静谧如水,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娇艳yù滴,隐约藏着一种她说不来的凌厉。
他的脸,温润如玉,略带疏离的眼光冷静,宁和,像是一团湖水,深邃宽广,有一股想要把人深深地拖进这无边的湖水中的魅力。流苏看不出他的心qíng如何,却感觉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好似是生气似的。
可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她多心了?
南瑾,我没事,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流苏半垂眼眸,不敢去看这双透彻的眼,南瑾的眼光,好似dòng悉世事,能看透所有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把手伸出来。南瑾的声音平缓温和,眼光清澈而透明,温淡中暗含命令的味道,这是一种习惯xing的口气,他天生就属于发号命令的人。
流苏抿唇,她的xing子坚韧,越是压迫反抗越qiáng,从萧绝身上就得到实证,可在南瑾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听话,缓缓地把手伸出去。
金线随着一动,绕上她的手腕,南瑾两指一动搭在金线上把脉,半晌,瞳眸微微睁大,手停顿了下,薄红的唇半抿,有一抹冷峭的寒气在一旁凝聚,他不动声色地抽回金线,透彻的眼光微微闭上,修长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覆出一层淡淡的yīn影,靠着华贵的轮椅上,如一尊冰冷的玉雕,在阳光下,越发觉得沁凉。
流苏手指不安地乱动,她都不晓得自己在不安什么,就算她怀孕了,也没有对不起南瑾什么呀,可她心里就有种qiáng烈的不安,这样的南瑾,周身有一股很疏离的冷气,不容得别人接近,包括她。
好似她刚刚打开他的心门,又被他推出门外,这种感觉,让人慌张,心头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觉得,他的脸,比刚刚白了几分,在阳光的光晕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错觉。
南瑾流苏唤了一声。
苏苏,我在想事qíng,你暂时安静一会儿!南瑾轻启薄唇,吐出温和的字眼。
流苏识相地选择沉默,这个时候想事qíng?他当她是三岁小孩么?不知道南瑾是怎么想的,她连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既然他让她安静,她便安静吧。
风很静,不远处的树梢丝毫没有摇曳的痕迹,大太阳晒得她有些昏眩,额头浮上几滴汗水,这天气还真是很热。
流苏无聊地看着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片青碧朦胧,青山绿树,美得没有一丝杂质,很纯粹,就好像头顶上的蓝天,蓝得那么纯净。
少女刚刚收回眼光,就看见南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在深刻地看着她,流苏被这说不出感觉的眼光蛰了一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刚想问他孩子有没有事,南瑾地淡淡地开口,孩子很平安,没事,你不用担心。
流苏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现在是她的宝贝,出不得半点意外,南瑾看着他,半敛眉目,遮去眼光中的黯然,轻声道:苏苏,我们过去休息一会热再走。
说罢率先转动轮椅,向路边的树荫而去。
流苏紧跟其后。
在树荫下,流苏靠着树gān坐着,其实也不是很累,就是觉得很热,阳光太毒辣了。她抬手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听到南瑾的平静的声音,苏苏,你成亲了么?
流苏一怔,见他看着她,便点点头,这是事实,无需隐瞒。
与人相处,不管出自何种原因,坦诚以待是她的原则。
南瑾并无讶异,只是点点头,抬头凝视苍穹,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不算太明显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偏头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方流苏,对么?
你流苏心头一震,震惊地抬眸看他,太过于震惊,让她的声音失去一贯的冷清和平静,南瑾除非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一猜就猜到她是谁?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南瑾唇角一勾,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淡然道:其实我该想到了,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之人,又怎么能在相国寺逗留两天,那天我知道萧绝也在相国寺,他一走,你也走,我起先以为是巧合。那天在八宝楼看见殡葬队经过,韩叔提过,萧绝的王妃名唤方流苏,而你如今又只身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事qíng连起来,不难想象你的身份,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看你的神qíng,猜测应该是对的。
流苏眼中的惊骇慢慢地褪去,恢复平静,看着南瑾的眼,沉静地点点头,我是方流苏!
她不想欺骗南瑾,也知道,南瑾是不会出卖她的,她的身份,他会帮她好好隐藏。她相信他。
南瑾点点头,眼光惊奇地看着流苏,唇角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似讽,似赞,利用假死离开王府,真是好主意,苏苏啊,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从来没有人能把萧绝捏在手心里如此戏耍,我都有点担心日后若是他发现你没死,这只是一场戏,你的下场会怎样凄惨。
见他如此说,流苏放心了,展颜一笑,有你呢,我不怕!
南瑾把玩着手心的金线,半垂眼眸,墨玉般的眸子露出狡诈的光芒,沉吟道:让我帮你保持秘密可以,不过他缓缓地笑道:风家堡世代经商,我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你有资本和我做生意么?
流苏笑意盈盈,偏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高深的问题,戏谑地反问,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若是你的心,肯给么?男子的眼光掠过一道势在必得的亮光,明亮得足以烧毁最坚硬的钻石。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么?阳光下,男子眉宇间的那抹朱砂娇艳得如最美丽的玫瑰,眼光露出坚定,他一向是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他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想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错过什么。
不能参与她的过去,并不遗憾,若能参与她的现在和未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苏苏,值得他花心思!
流苏一手支着头,笑笑着回答,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当然是不可能给的啦,我很怕死的。
南瑾被她逗得微微一笑,刚刚凝重的气氛顿时散去,南瑾也不着急,他并不是心急之中,慢慢地诱哄着她爱上他,也是不错的挑战。
你的命我要来做什么?南瑾淡淡一笑,若有人想要你的命,先过我这关再说!
淡淡的口气,却说出男子最诚挚的承诺,这种近乎山盟海誓的话,由他说出来,虽平淡,却教人不敢忽视。
流苏心口一震,微微笑起来,方流苏已经死了,以后世上只有苏苏。
以前的事,你当真可以忘得一gān二净么?南瑾问道,非常认真,若是不能忘,那就等她忘了,若是能忘,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