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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半躺在暖塌上,闭着眼睛,似在假寐,成熟俊美的脸,如雕刻似的,很立体祥和,萧绝行礼之后,方站起身子,皇帝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缓缓道:有什么急事如此匆忙?刚回宫,还不如回府歇息一晚。
皇上不是明知故问么?萧绝不卑不亢地站在,今日的两兄弟,似乎谁都没有心qíng寒暄,萧绝脸色并不是很好,开门见山地问道:皇上,小白在哪儿?
皇帝不悦地眯起眼睛,轻斥道:绝,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这是在质问朕吗?
臣弟不敢!萧绝言不由衷地道,半垂的眸掠过担忧,想起刚刚的皇宫出现的人,他的心里就很不安,小白下落不明,连南瑾都查不到,他多半也查不到,还不如直接问皇帝,皇上,小白还是孩子,即便是我们有什么,她也是无辜的,为何把她牵扯进来?
皇帝冷笑,他就猜到萧绝去见方流苏,定然会迷惑,为她来向他要人,他聪明一生的弟弟,竟然就败在区区一个女人之手,他一生的忠心,抵不过几个月的儿女qíng长。
岂有此理!
儿女qíng长,英雄气短!
这个道理,谁不明白,你能不明白吗?
皇帝冷声道:绝,别在执迷不悟,方流苏绝不可能再入萧家大门,你不要颜面,皇室还要,一个嫁过别人的女人,没资格成为王妃。为了她,你竟然不惜隐瞒朕?顶撞朕?绝,你好大的胆子,别在为了这个女人和朕惹不快,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这件事不许你cha手,这是朕给你的忠告!
萧绝心头一紧,这是他哥哥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和他说话,过去的慈爱和宽容,全部烟消云散,此时在他眼前的,是圣天的皇帝,而不是他的大哥。萧绝不由得抬头看去,灰暗的光线中,皇帝的眼光极为yīn冷,他暗道一声不好,你把那孩子怎么了?
皇帝冷笑,意有所指,那孩子,自然有你想象不到的用处!
萧绝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方流苏和他作对,皇帝心底已是极为不悦,所幸开门见山地道:萧绝,朕说过,这件事,不允许你cha手,别再过问,这么多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个月吧!
言下之意,便是让萧绝停职一月,萧绝瞳眸一睁,第一次意识到,他哥哥身为皇帝所流露出来的yīn狠和绝qíng,是隐藏得太好,还是他故意忽略,他这么多年鞠躬尽瘁,换来的是在无用之时的抛弃?
失望,从骨子里缓缓地流溢,如冷泉把他淹没,君心难测,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能完全信任?
可以,但是,皇上先把小白给我!萧绝毫不犹豫地道。
皇帝猛然一拍桌子,萧绝你
那是我女儿!萧绝看着皇帝,声音平静,神色却如此坚决。
皇帝心头一惊,震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片刻缓缓地恢复平静,冷笑道:绝,你是疯了吗?这种话你也信?你去看看那孩子和南瑾,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会是你女儿?方流苏如此说,不过是希望你帮她救出女儿罢了,等她知道那孩子安全了,又会在你心口狠狠地刺一刀,你这个小可怜,吃过亏,为何还学不乖呢?
萧绝并无动摇之色,缓缓一笑,道:大哥,在安云城别院,南瑾就告诉过我,小白是我女儿,当时我并不相信,我也以为是他故意在愚弄我,是嫉妒蒙蔽我的眼睛,让我失去判断,以大哥你对风南瑾的了解,他会说谎吗?流苏是可以撒谎,但,风南瑾不会,他不屑于做这种有rǔ气度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何长相如此相似,但,我相信,小白是我女儿!
皇帝脸色yīn沉不定,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那孩子是他萧家的人?怎么可能?明明和南瑾如此相似。
可萧绝和南瑾不会骗人,南瑾说是,一定便是!
电光火石间,很多个念头在心里闪过,有种不可触摸的感觉深沉,那张酷似南瑾的小脸在眼前一闪而过,皇帝不由得记起鬼影带她进宫的那天。
因为打斗,那孩子的衣裳染上少许鲜血,若是寻常孩子,早就吓得腿软颤抖,而她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好奇皇宫的壮丽,不好奇四周的危险,静谧如水,似是来皇宫游玩,而这些风景却入不了她眼的不屑。
是不屑!
那种倨傲的眼神,气势却和南瑾一模一样。
怕吗?皇帝笑意吟吟地问。
小白静静地抬眸,不常笑的脸,笑得很古怪,我爹说,只有心里害怕的人,才会问别人害不害怕,因为他想要找个同伴!
第175章
皇帝愣住,这一生经历过无数yīn谋斗争,沧桑的男人,被一个孩子身上发出来的气势给震住了。
很像风南瑾,却又很不像。
风南瑾是冷厉的,刚断果决的,他的一言一行都有震慑人心的力量,这种力魄是外露的,直接的,让人难以招架的。
而小白,酷似南瑾的眼光优雅而高贵,笑容古怪中有着难言的沉静,似是冷眼旁观着一名小丑在戏台上表演,而她却是那位付了钱,却不满意他演技,正在嘲笑的观众。
她的眼神倨傲和清然,语气却是一派斯文,透着优雅和含蓄,这点和风南瑾,有天壤之别。
一个如雪原上chuī过的风,冷厉骇然,一个如三月的湖水,纯澈清透。
皇帝震惊的表qíng缓缓地褪去,好厉害的孩子,那么小的身子,却有这么震慑人心的魄力,萧家的小祖宗,哪位能有她一分出色。
这么伶牙俐齿,倒是他教出来的好女儿,小白,你瞧瞧这皇宫,说不定会和爹娘永别哦!皇帝声音轻而诱惑,有些恶意的尖锐,就不信一个尚在父母怀抱里撒娇的孩子,真能入她外表此般平静。
即便是水,他也会在平静的湖面透下一块石头,激起涟漪。
小白微笑,永别么?永别是什么?
孩子的声音充满好奇和不解,似乎在她的有限的知识里,并不理解,永别是什么意思,她冷如冰霜的眼光依旧优雅而高贵,有种不容侵犯的圣洁。
皇帝微愣,淡淡一笑,你爹爹不是博学多才么?没告诉过你,什么叫永别么?
小白困惑了,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如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樱桃小嘴一勾,似笑非笑,似惑非惑,道:我爹爹只会教我需要懂的知识,至于不需要的知识,他不需要教我。比如说,恐惧?懦弱?或者是请求?爹爹没教我,可能是因为他认为,我不需要知道永别是什么意思,因为永别,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起码在他没教我之前,不会!
皇帝笑容一窒,唰一声从龙椅上站起来,明珠闪耀,流苏轻垂,缓缓地走近小白,俊朗的脸yīn沉如六月乌云天,一脸风雨yù来,令人触目惊心。
好厉害的嘴巴!皇帝的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扶上小白美丽的脸,似乎没碰着这么细腻的肌肤,在缓缓地滑动,五指如蛇一般,缓缓地游到她脖颈,似要收紧,掐断。
手指的体温,有些凉意,在小白的脸上划过,如小蛇,吐着森冷的蛇信,发出生命的警告。孩子眼光平和得如一潭泉水,并不见一丝害怕,好似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慈爱的长辈,正在宠溺着抚着她,赞美她。
想要杀我吗?小白笑问,在皇帝的手在脖子上收紧的一刹那,突然出口问道。
那一笑,如晨露和朝阳相辉映,风华绝代,犹曾相似。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笑,狠狠地震了一下,眼光深沉,这么近距离看着小白,似在琢磨着什么似的,恍惚低喃,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小白笑了,我和我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孩子的语气,似乎挺骄傲的,皇帝微楞,不是,不是像南瑾,倏然眉心一拧,唰一下站起来,语气不稳,甚至有些慌乱,鬼影,把她带走!
皇上,如果我爹娘或者风家有个闪失,那您最好斩糙除根,永绝后患,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小白斯文有礼地道,面无表qíng的脸挂着淡淡的含羞。
皇帝慌乱的眼神地眯起,倏然想要放声大笑,果然是那人的女儿,如此放肆,这么小的年纪,竟敢威胁他?
他不但不生气,并未觉得皇权被人挑衅,只是觉得很有趣,这么小的孩子,如此敏感,他倒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能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是风南瑾的女儿,而今萧绝却告诉他,是萧家的后代。
皇帝心中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竟然有萧家一半的血脉,世事真的如此凑巧么?
他心思千回百转,暗暗地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若那孩子也是萧家的女儿,那事qíng势必是棘手多了!
手,微微握紧,本就灰暗的空间,又沉了三分。
大哥,不要伤害她,小白到底在哪儿?萧绝放软了口气,请求式地问道,为了女儿,他宁愿再破一次例。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向来沉稳的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倏然爆出一声咒骂,恶狠狠地瞪了萧绝一眼,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般。
萧绝心一沉,大哥?
皇帝眼光yīn鸷极了。
风南瑾、萧绝、方流苏,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更复杂了,有了孩子,真正的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她没事!皇帝眼光恢复平静,刚刚的失态完全被隐藏。
在哪儿?我想要立刻见她!
皇帝沉默,萧绝急道:大哥,求你了,小白在哪儿?弟弟求你了!
皇帝看着萧绝,无奈地叹息,去吧,秋水庄!
萧绝诧异,转而叩首,谢大哥!
他匆匆忙忙离开龙福殿,皇帝的眼光在他离开之后,yīn沉地眯起,萧绝,别怪我心狠!
清柳殿,男子挺拔俊秀的绝代风姿稳稳地屋顶,如踏月乘风般潇洒俊逸,墨发飞扬,白衣胜雪,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之美。
偌大的宫殿在他眼光里一览无遗,南瑾稳坐琉璃瓦之声,紫竹箫出袖,一曲清音缓缓地溢出唇边,悠扬地传遍整个皇宫。
月清,夜经。
白衣,紫箫。
美得如一幅幽雅的水墨画。
萧声随着空气,传递给他心爱的女子。
若是她能听到,应该能听懂,带着思念,安抚,深qíng不悔的萧声
能伴着她,渡过漫漫长夜,安抚她,骚动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