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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着下颚的疼痛,苏落雪继续道:他告诉我,苏家大势已去,若我想要自保,就留在荀家军,博取你的信任,所以我才会在战场上选择与你一同被抓进军帐。是的,我是在用命算计,所以我成功了,到最终我不是安然地呆在相国府与你谈条件吗。
    苏家女子以苏蔷薇为首,个个手段高明。荀夜甩开她,力道之大让她重重地跌坐在石阶上。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扶着身侧地石柱爬起,继续道:如今你身为一国权相,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我只求见母亲一面。
    他冷眼看着她道:如今你自身到难保,还与我谈条件。
    如今的苏落雪已是孤家寡人,早在那夜宫阙之上便已一心求死,是相爷您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准死。若是见不到母亲,即便是我再求死,你也阻拦不了!
    他瞪着说话虚弱却蕴含无限坚定的她,紧紧捏着的双拳泄露了他此刻的愤怒。
    你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三!他拂袖而转身,不再看她:你要见母亲,那我便成全你。不过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苏落雪看着他毫无留恋而离去的背影,她喃喃地道:你我,本就不相欠。
    ※※※
    是夜,静凉如水,苏落雪一身男装地跟随在荀夜身后,进入刑部天牢,一路守卫见是相国大人,也不疑有他,层层放行,他们长驱直入直达刑部大牢地最底层。那最底层亦是关押头号要犯的地方,此刻关押的便是与苏蔷薇有着直系血统的苏家人。
    随着牢头越往里走,便觉一阵阵恶臭,发酵地霉味充斥着鼻间,黑暗中唯有墙上地火把才能照亮前路。
    相国大人,他们便关在此处。牢头指了指牢内。
    你可以退下,本相有要事要审问。荀夜挥了挥手,牢头立刻唯唯诺诺地点头,便领着几名刑卫离去。
    待他们的脚步愈来愈远,最后直至不见,苏落雪才走到牢门前,牢内的几个人都发丝散乱,死气沉沉地靠在牢壁上。
    她的双手死死地掐上牢门的铁柱,眼眶泛红地喊了声:娘。
    原本双眼无神地苏夫人突然惊坐而起,看着牢门外的人,确定是自己的女儿后,立刻奔至牢门前,探出双手从牢门的空挡处捧着她的脸,激动地道:落雪,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感受着脸颊上母亲那双冰凉的手,她的泪水瞬间滚落:娘,是落雪,落雪来看你了。
    苏夫人一边落泪,一边笑着:娘能看见你平安就好,就好她说着,目光亦看向苏落雪身后那个面无表qíng的男子,疑惑地问道:他是?
    苏落雪知道母亲问的人是谁,垂了垂眼睑,低声道:他是荀夜。
    苏夫人猛然一怔,正要开口,只见一直无力靠坐着的苏扶柳猛然冲了过来,尖锐地道:我们苏家没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子女,为了活命,竟然投奔了荀家!
    扶柳,不要这样,会动了胎气的。苏夫人立刻上前扶住摇摇yù坠地苏扶柳,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地吓人,可她仍旧用最后一分气力朝苏落雪怒吼着。
    苏落雪惊诧地看着苏扶柳:大姐你怀了辛王的孩子?
    苏静兰依旧靠坐在墙壁边缘,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声道: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不要说了,你们一定都在笑我吧,我嫁的夫君,竟然真的与荀家勾结,在最后时刻出卖了苏家苏扶柳说的一字一句,皆是看着苏落雪所说:尤其是你,我的三妹,此刻你来天牢,就是想看看大姐凄惨到何地步了吧?你现在看到了,称心如意了吧!
    落雪不知道,大姐从什么时候对我的成见如此之深,若是因为三年前七夕之夜我昏迷中的胡言乱语,我只能对大姐你说一声抱歉。可落雪从来没有想与你争些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奢望也没有。你说我投奔荀家,是,当初我是计划博取荀家的信任以自保,可最终我回来了,苏家面对那么大的危机,作为苏家子女,我必须回来。可我回到家,得到的是你们的不信任,我是恨过,恨过大姐你那么相信辛王却不相信你的亲妹妹,但我知道,大姐你只是因为太爱辛王。苏落雪每一句话说的真真切切,听在苏扶柳耳中亦是字字敲击着心间。
    你对他的爱,对他的信任,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他的临阵倒戈,甚至在你怀有身孕被抓进天牢等候问斩,他依旧对你不闻不问,到如今你还不够清醒吗?还要质问我投奔荀家,苟且偷生?
    苏扶柳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她看不透罢了,自以为是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一个梦中,如今,梦是该醒了。
    顿时,整个牢中陷入静谧,空气中凝结着无限地悲伤。
    母亲也见过了,话也说过了,该走了。荀夜沉着声道。
    苏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忽地朝荀夜跪了下去,含着泪道:我求你,看在扶柳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份上,饶恕她吧。
    荀夜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嗤鼻道:苏夫人真是看的起荀夜,这可是诛九族之罪。
    你能救落雪,就一定能救得了扶柳,这孩子是无辜的,您就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放过扶柳吧。看在辛王的面子上,这孩子也是辛王的骨ròu啊苏夫人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不断地对荀夜磕头。
    娘,不要求他苏扶柳终于忍不住哭着去制止磕伤了额头的母亲:扶柳不会为了活命,去求咱们苏家的仇人!
    而荀夜,依旧不为所动:既然是辛王的骨ròu,那便由辛王来救,他是此次剿灭苏后的功臣,若是他肯向帝君求个圣旨,说不准,就赦了苏扶柳。
    苏落雪看着荀夜那如刀削的侧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能凝着泪看着母亲为了大姐,不断地向荀夜磕头。
    母亲也曾是王公贵族之女,品xing端庄,亦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如今为了大姐,不惜跪下乞求荀夜,这个名义上的女婿。
    盛极一时的苏家,到如今,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权力,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若成了,那便终身富贵荣华,若败了,就如现在的苏家。
    ※※※
    苏落雪红着眼眶,一路随着荀夜踏出了天牢,离开刑部。
    在归相府的路上,她与荀夜相对而坐在马车内,感受马蹄声声踏响黑夜的小巷。
    在牢中,你提起三年前的七夕之夜那一夜,你发生了什么。荀夜像是考虑了许久,才脱口问。
    苏落雪像是没有听见荀夜的问话,亦不愿意提起那段早已被她封存的记忆,只道:相爷,求你救我的姐姐。我愿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真是姐妹qíng深。荀夜冷笑,冰冷地目光直视她垂首地侧脸,隐约可见脸色苍白如纸:我最讨厌有人和我谈条件,尤其是苏家人。
    那就请相爷把我送入大牢,即便是与苏家同亡,我也不愿一人苟且偷生。
    你在威胁我?
    你为何一定要留下我的命,我与相爷早已两不相欠。
    荀夜没有回话,只是侧过头,望着被风chuī起的马车帘幕,外头的黑暗有一下没一下的闯进他的眼帘,沉寂了许久才继续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落雪抬头,盯着荀夜的侧脸,莞尔一笑:相爷不会真的喜欢我了吧。
    荀夜依旧看着外边,脸上看不出一丝表qíng。
    在莞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是苏后硬塞给你的妻子,你该厌恶我。而你,是杀了我最好最好朋友的凶手,我该恨你。
    终于,荀夜调转过头,对上她眸中地恨意:我杀了你最好的朋友?
    苏落雪嘲讽:为了扳倒帝后,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你杀过的人,早已不记得了吧。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在嘴角扯出一抹冷魅地笑:是,我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恨我的人多不胜数,多你一个,也不多。
    ※※※
    离苏家满门抄斩的日子还有五天,苏落雪便病倒了,且已有三日滴水不进,多位大夫诊断过后,连连摇头,连称此为心病,她是一心求死,即使用千年人参救治亦难化去心中的郁结,此病非药物所能医治好。
    苏落雪的病,荀夜亦有耳闻,却未来探视过一眼,只命了紫羽去伴她左右。
    几日来,紫羽一直在与她说话,可她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躺在chuáng上,时而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头顶地绯色幔帐,时而闭上眼,也不知是否睡去。
    紫羽亦qiáng喂过她进食,每回喂过后,她便全数呕吐出来,之后的脸色惨白的骇人。
    苏落雪,当初那个天真豪放的你呢,就因为苏家的落败而放弃自己了吗?是,你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会心痛,会伤心,可你不知,相爷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执意将你留在了相府,留下了你的命。你这样放弃自己,对的起相爷吗!紫羽终于忍不住冲躺在chuáng上,似睡着了般的苏落雪吼了过去,可是chuáng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地睡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个世间。
    看着这样的她,紫羽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内心尘封了十二年的记忆终于被唤醒,层层拨开:家破人亡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呢。
    十二年前,我还是吏部尚书之女,也如你一般,无忧无虑,从来不知世间愁滋味,我有疼爱我的父亲,母亲,姑姑,伯伯,哥哥,姐姐可是,父亲却因为一场文字狱被牵连获罪,乃至满门抄斩,我如你一样从天堂掉入了地狱。那时,我才八岁,在官兵来抄府的时候,母亲将我藏在大花瓶中,她告诉我,若能逃脱,一定要活下去,珍惜自己的命,重新来过。
    因为母亲的话,我一直在坚定着信念,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在官兵放火烧府的那一刻,我从府院后面的狗dòng里爬出去,逃生了。其实那一刻,我也承受不了一夜之间家人全部入狱的伤痛,才八岁的我,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还要躲避官兵的搜捕,我也想死了算了,可是我最终还是撑下去。我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剩菜,有时候实在饿极了,我就去街头偷包子吃,被人抓住毒打一顿是常有的事,可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