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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它似乎已等得不耐烦了,敲门声变得愈发激烈。
“桓儿——”宁桓身体骤然一颤,他僵直地朝身后转去,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门上的鬼影,“桓儿,桓儿,快来给为娘开个门呀。”宁桓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那……那东西竟也能仿作他娘的声音。
宁桓没有动,他阖着眼蜷缩在那红木桌下,屋门外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那……那东西是走了吗?宁桓苍白着脸方想起身,“呼——”屋内的烛火兀自被熄灭,黑暗如巨兽的口兜头盖脸地将宁桓吞噬,在一片沉甸甸的浓黑中,红木桌抵着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宁桓——”宁桓的衣衫被冷汗泅湿了,攥着短刃的双手骨节泛白,即便知晓这声音是那东西作的,他的身体仍忍不住一颤。
“宁桓,为何不给我开门。”是肃冼的声音,宁桓整个人抖得厉害,他深吸了口气回过了头。
转眸的瞬间,逼狭的缝隙中探出了一张扭曲的脸。它脖颈奇长,全身覆着一层深黑色的鳞片,在惨白的月色下闪烁着诡异的幽光。瞳仁中泛着浑浊的黄光,仿佛是荒野坟茔中晦暗的鬼火,“宁桓——”失了那扇薄门的横亘,那声音在死寂的夜中更显得清晰。只见它嘴角挂着一抹阴翳的笑,毒蛇般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宁桓,“宁桓——”它挤着脑袋想从那一头进来……
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叫嚣着疼痛,断木在皮肤上留下了数道红痕,碎屑藏在衣袖的褶皱间。一阵天旋地转后,宁桓抽了口气,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了身。被汗水透湿的衣衫粘腻地贴在身上,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那扇破碎的窗棂,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宁桓满身狼狈地游走在空荡荡的佘人镇中,惨白的墙垣横亘出无数条小径,似将头顶的黑夜也一同扭曲进了这迷宫般的时空中。云无声无息地掩住了天边的残月,周遭更暗了。蒙着尘的灯笼在无风的月里夜摇曳,微弱的暖光照亮了他脚下的路,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的,宛如荒野中耸起的一座座坟丘,四周只听得到宁桓一人的脚步声。
宁桓蹙着眉,思及肃冼方才说得“有鬼”二字。心猝然一紧,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东西已经混进了他们中。宁桓紧抿着唇,想到难怪那时肃冼忽改了口,要留下他一人在这客栈之中,只是他未曾想到那东西原来不止一个。宁桓一怔,心中蓦然一凛,他忽地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肃冼他们已经出事了?思及此,宁桓脚下的步子又急促了几分。他茫然地望向四周,纤长的睫羽轻颤了颤,可当下他又该去何处寻找呢?
“哒、哒、哒——”远处,脚步声骤然响起。宁桓敛眉,快速地环顾了圈左右,闪开身退至到了一旁暗处。他紧抿着双唇,耳侧,零落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只见远处走来了五六个大汉。宁桓一惊,他认出了为首的那人,是那络腮胡子男人!
“肃冼。”宁桓从暗处走了出来,大声道。
静默的人群兀地转过了身,不知为何,宁桓总觉得那些人的脸上正覆着一层阴郁的黑气。宁桓扫视了一圈众人,诧异地发现人群中不见了肃冼和大顺的身影,他拘谨地后退了一步,问道:“方才同你们一道出去的那个人去了哪儿?”
为首的男人盯着宁桓的脸,迟迟未作声,良久他回答道:“与我们走散了。”嘶哑的嗓音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水车,“嘎吱嘎吱”般发出了刺人耳的声线。
“走……走散了?”宁桓微微愣了愣神。
络腮胡男人缓缓点了点头:“方出门就遇上一个人脸蛇身的怪物,把他拖了去,大家都不敢追。”他僵硬的动作宛如一具被牵线的傀儡,浑浊的双目望着宁桓,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半晌,他语调平平地说道:“宁公子,不如趁着如今那人面蛇身的怪物走了,同我们一起找到出去的路。”
肃冼出事了。宁桓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手抖得厉害,掌心都被汗水湿透。“他……”宁桓苍白着脸,兀地抬起了头,心道不论如何定要找到肃冼。宁桓垂着两侧的手攥紧了拳,他方想问那络腮胡男人那人面蛇身的怪物在哪个方向,身子蓦然一僵。
云层掩着的那轮弯月终于从飘渺中探出了半张脸,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宁桓身上。他看到了他们的影子,那些与在客栈中映在屋门上如出一辙的怪诞黑影。
拉长的黑影延至宁桓脚下,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不……不必了。”宁桓磕磕绊绊地回道,他余光扫向身后的小道,想要借机逃跑。鬼魅般的尖细笑声自身后阴恻恻地响起,阴影处缓缓走出了一人,是“大顺”。
宁桓僵直地立着,尽管他的两条腿不自觉地在发着颤,但仍竭力沉下气不流露出半点惊慌的神色,他背脊紧挨着身后冰冷的墙面,沉着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顺”阴郁的目光无声地扫了一眼宁桓,良久他缓缓出声道:“我是谁,我就是你啊,宁桓。”说着,那张鬼诞的脸上瞬间复刻上了与宁桓一摸一样的五官。”他歪了歪脖子,发出了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脸上闪烁着青白的光,他道,“看清楚了吗?我就是你啊。”
话音方落,他尖利的指甲暴涨出一寸,朝着宁桓的那侧挥去。宁桓堪堪躲开,他趁着“大顺”转身的间隙,一个闪身朝着无人的前路奔去。“跑吧,你打算躲到哪一处去?”“哒——哒——”身后的脚步声未断,“我找不见你也会寻到他。”他忽地压低了声音,“咯咯咯”地狂笑出了声,“扒皮抽筋,然后一根一根剔下他的骨头,宁桓你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