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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气息,却又不像是死去的小人儿,去找了一个得道高人,求他给她续命。高人给他的指示就是,以命换命。
所以,那一年,他为何能够想到上东山去找无崖子,为何能在无崖子讲了那取髓滴血点灯,损命旺她的蹊跷法子之时,他能够照做不误?
还不都因着,这一切,都有梦里的先行!
丝丝入扣,未差毫厘。
如今她这十七岁的劫难已过,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命,也换了些给她?
他不知自己换了多少,还剩多少。然而,既然是向天索取,逆天改命,那定是要敬畏天道,如数交出的。
心中便起了惶恐。
前几日,他又去了一趟东山,找无崖子闲话。
无崖子掐指,竟给他算了一通九章算术,说那长生观后山的红莲湖中,无风无浪,静如空境,灯油燃得忒慢。一盏斗碗大的铜铸莲灯,满了灯油,放进湖中,能燃个三天多不熄。一盏三日,累计算来,百盏约一年,千盏便是十年。千盏心灯,便是十年阳寿。反之,亦然。星君下凡,常以百日为限。天上百日,人生百年。以星君这人间百年为计,十年阳寿,换一千盏心灯,七年点灯,怕是要折掉七十年的寿命吧。三十岁那年,可得诸事小心……
燕王垂眸,笑得怅然。心想,今年,他都二十有七了……那就只剩了三年么?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几近枯老。
其实,身体的状况,倒也无甚变化。肌肉强健,毛发黑亮,皮肤光滑,体力,精力,脑力,都丝毫未减,甚至那晨间的欲念,也是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
只是,却更听不得,她动不动就唤他老人家……
并且,心头的念想,也起了些变化。
之前,只想着,只要她能过了那劫,健健康康地长大,或许,他还可以,好生爱一爱,圆那梦一场。至于,那叔侄身份之隔,礼仪规矩之囿,他若健在,却是有办法融通的。
如今,他却犹豫了。
若是真的没剩了几年,他何必,去惹她?
她一天天地长成,等再褪些稚嫩,便是国色天香。又是那女君的身份,接下来的岁月里,怕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青年才俊,一茬一茬的世家子弟,一年一年的恩科士子,争着抢着来做她的裙下臣。
这一生,不管她有心与无意,都将是众星捧月的尊崇,这辈子,都不缺爱。
而他,将迅速地枯老,亦或是突然离去。
想来,便是无尽的失落与惆怅。
因此,若为她好,便需让她快速自立,翅膀再硬些,心思再成熟些,配置些死心塌地的心腹。凡事,习惯自己想办法,不要总想着来依赖他。
然后,等到离了他,她也能坐稳那至尊的位置,也能够理好这繁复的江山。等到离了他,她也不觉忧伤,还能有能力,去爱别人,去接受别人的爱意,去悠然走完漫长余生。
至于,她现在对他的痴痴依恋,就当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娃儿,没见过更好的吧。以后,时间久了,见多了世间更好,兴许也就不把他当宝了。
所以,那些亲昵的举止,也不要了吧。他得管住手口,忍住欲念,莫再去拿她当糖一样吃。男子多洁癖,莫弄脏了她,多留一些洁净,给那日后要与她长伴终生的人,总是好。
迷蒙而清晰的思索中,丝丝入扣地,做着日后的盘算,一点一点地,忍痛,割爱。
一边像在挖心一般,发着狠,却又想起那丫头坐在床边,仰面翕唇,急急等他的小模样,不觉哑然失笑。
那种懵懂的诱惑,还真是遭不住。
他今日,将她拉出宫来,就是想趁那满园圃的昙花夜放,再把那叔侄之矩抬出来,与她说些人生正途的道理。
未曾想,一对上那纯纯带欲的眼神,愣是有些……说不出口。
怕伤她,也怕伤自己。
宛若一湾镜花水月,正汪汪映着妙影呢,他若伸手一把打破了,忒煞风景。
然而,迟早,终是要痛的。
遂起身,还是去了起居的寝房。
进屋,见着那小人儿,和衣倒头,睡得乱七八糟。
不觉又是个操心的爹叔上身,替她脱了鞋袜,宽了腰缠,褪了外衣,挪正了睡姿,拉薄被盖好。
这番折腾,她都未醒,小脸红扑扑,也不知在梦什么新鲜好玩的。
又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这一坐,就是天明。
第37章 缓兵计 三年苛刻勤政,她若做得到,对……
皇甫璎一觉醒来, 看见的,就是那样的光景。
形容清隽的男子,敛神垂眸, 虚虚地依靠着床柱,坐在她身边, 金钩罗帐作了陪衬, 拂晓晨光柔了轮廓, 眼角眉梢间, 隐隐疲倦,淡淡忧伤。
屋外依稀有些啾啾声,那是庭中花树上, 早起的鸟鸣,更衬得室中静寂无言,却又缱绻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