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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一震,陡然拉回心神,她连忙出走出去,边问:“怎么了?怎如此慌张?”
身形小富态的盛大娘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指着外边,边喘边道——
“外边……外边铺头来、来了一个来头好大的贵客,要找花先生的,但……先生他一早就被织造署的人请了去,提督织造太监齐连大人留饭啊,刚刚还遣了一个小太监过来通知,说是晚些才会送先生回坊里来……那、那先生不在,管事也随鸿小爷外出办事,就剩绵姑娘一个顶在那儿,都快顶不住了呀!”
她家小师妹方景绵今年还不足十二岁呢。
苏练缇一听不再多问,立时朝前院快步走去,边走边迅速整理仪容,只盼模样瞧起来别是蓬头又垢面。
她两脚走得虽快,步伐却轻盈无声,仅长裙如浪轻荡。
将迎往前院大厅一条四君子双面绣的垂帘撩起,才探出半边身子,她两脚骤然顿住,耳中嗡嗡响,双眸发直。
“幻臻坊”的前院大厅,位在织阁与绣楼之间的明亮应堂,一向是坊中用来谈生意、接待客人之所,而上门的客人一向是要被展示在柜墙上成匹又成匹的布料花样吸引目光,如若这一关能够把持,那顾客们在见识到同样以展示手法摆设出来的各种绣片和色丝,没有谁还能不沦陷。
然,今日上门的顾客显然非同道中人。
前院大厅一片凝肃,竟有六、七名身穿轻甲的皇城军杵在各个角落。
而大剌剌坐在廉中主位上的年轻男子一身雪常服,阔袖束腰,袍摆底下露出银丝锦靴,男子青丝以羊脂白玉冠作束,高高拢起,然后任其在肩背和胸前荡下既滑又顺的流泉墨色。
男子身上的白,玉雪冰清,宛若雪中盛绽的白莲,不受尘世所染,却是苏练缇头一回见他如此打扮。
许是带着半张脸的伤疤,他的衣着颜色大多偏暗沉,沉稳、定静、不张扬……在她记忆中,在自己偷偷关注他那么多年里,似乎不曾见过他如此夺人眼珠。
“你说,这男子款式的发带是‘幻臻坊’近来才有的货,所以这些货全出自坊中织工和绣工之手,是吗?”男人修长指间把玩着一条编法特别的长发带,问话徐慢,却有种迫人的劲道。
可方景绵初生之犊不畏虎,觉得对方是个拎不清的,再次用力解释——
“不是货啦!欸欸,不是说大爷你“不识货”,你肯定识货才会寻到咱们这儿来,只是这些发带不是什么新货,它是用雪蚕吐出的冰丝制成线,再揉成粗细不同的尺寸,然后再编出独有的纹路和图样儿,既耐用又漂亮,保证永不褪色,眼下统共也才七条呢。”
小姑娘语带骄傲,张开小手开始数数儿。
“嗯……师父两条,师哥两条,我也有两条,还是秀气女款儿呢……咦?如此说来,你这一条是西街工匠赵大叔的发带对吧?”两只眼睛瞠得圆滚滚——
“前些天咱们织阁的三架木织机突然使不动,师姊请了赵大叔过来修理,两下轻易就寻到症结所在,因没花上多少时间也没更换什么小物件,赵大叔没跟咱们收钱,师姊就把这条发带当作回礼……你、你……师姊亲手编的发带,怎到你手里了?”
男子微微挺直身背,一字字问得甚缓。“你师姊亲手所编……那她人呢?”
苏练缇正欲出声,此时终于赶上她的盛大娘一时没顿住,不小心从后头撞上来。
“哎哟,大姑娘怎杵在垂帘边了?”盛大娘不禁轻呼,勉强稳住小富泰的身躯。
苏练缇被这么一撞,整个人踉跄地往前跨出两步。
前院大厅上,众人目光同时扫将过来,那一身冰清洁白的男子亦转过头,朝她看来。
她深吸一口气站定,端出从容姿态,抬眼望去,一时间……懵了个彻底!
“你的脸……”
就见那一张柔润朱唇逸出这三字,恍若梦呓,又若春日里的荡花细细落下,悄音难追,然后就忘记后头欲说些什么。
她甚至忘记该如何再出声,微张着口,喉头涩然,舌根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天真以为,再次醒在十八岁这一年已足够她惊愕,而昨夜才替他收尸的男子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更教她错愕不已,然而这些啊,原来都还不是最最令她震惊的。
彷佛回到那一世的大雪寒夜,在五狼山连峰下的腾云客栈里,他抱着孩子坐在土火炉边上,端凝着身姿,侧颜朝她转正。
她看到他的脸,他的整张脸,他的真面目。
俊美白皙,眉目如画,那得天独厚的细致不再仅余半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