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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之情深厚,人尽皆知……寥寥数语把江顾给说蒙了。他望着穆叶认真的眼神,确定人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相信,不禁觉得难以置信:“师兄……何出此言?”
    谢遥出关后,他一次都未去水月镜天探望,有时候见到人也会远远避开。若是谢遥执意来寻他,他也是冷言冷语不给什么好脸色。他自认为做到这份上已经够过分了,怎么还有一群人觉得他们是对有深厚情谊的师徒?
    “什么叫何出此言?”穆叶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惊讶,“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掌门只罚你禁足一月,却罚了水月仙尊三个月?”
    “犯错者为仙尊,不就是要重一些?”
    “明明是数罪并罚。”
    穆叶凝着江顾的脸,忽而感慨起来:“我师尊是看着水月仙尊长大的,仙尊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近来他时常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不解,他便告诉我,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仙尊屡屡犯禁,甚至敢出言顶撞掌门。”
    “可水月仙尊……不是经常这样嘛?”江顾想到上元节晚谢遥同他说的话,皱眉不解道.
    “十年前仙尊是经常这样,但后来他就收敛不少。”穆叶想了想,“这般被罚,好像还是这几年来头一次。”
    “那……出言顶撞掌门又是何时的事?”
    “这事你不清楚也正常,当时在场见到的仙师仙长们都被吩咐不许谈论此事。我能知道,还是因为师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穆叶犹豫一会,觉得都到这时候了,说出来也无妨,于是道,“当时你在古始凶境遇了险,生死不明。掌门怕贸然派人进凶境搜索你的下落,会惊动里面的妖兽,威胁到其他参与比试弟子的性命,于是决定先等他们出来,再用月灵镜查探你的踪迹。结果水月仙尊提出,希望掌门能准许他进入凶境找你,把你带出来。”
    “可想而知掌门不会同意,但水月仙尊却执意如此,甚至对掌门发了火,直言道你是他的徒弟,他不能放任你在那般危险的地方不管。然后不顾阻拦,自己一个人闯进了古始凶境。掌门他们至今不清楚仙尊是如何找到你的。”
    江顾闻言哽了一下,轻声道:“不是说灵剑与主人心有灵犀……”
    “你从哪里听来的?”穆叶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没听过?”
    可这是他当时笑着告诉我的,江顾的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抓住穆叶的手腕询问道:“方诸玉如何了?”
    不是说方家家主亲自为他求情,再加上方家与挽月门多年的情分,他死不了吗?
    “昨日便按规矩处置了,方家那几个人带走了他的尸身。”穆叶提及此,神色稍稍冷漠下来,“罪有应得,谁求情都没用。”
    意料之外的答案炸的江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神色怔愣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耳边不断回响的是谢遥的那句“如果我不这样做,方诸玉便不会得到处置。”他的心头突然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谢遥好像没有骗自己。
    可为何他要插手处置方诸玉一事?举办拜师礼与这之间的联系在哪里?
    一切的一切犹若迷雾笼罩在江顾的眼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把假象当真,把真相当假,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
    还真是……蠢透了。
    江顾忽然向穆叶躬身一礼,连告别之言都没有说便跑了出去,穆叶急忙追上去唤他,却根本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远,随即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一路向水月镜天奔去,江顾慌得体面全无,衣服袖子被路旁的树枝扯破了都不知。来往弟子有的眼熟于他,见他如此匆忙不免十分讶异,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
    奔至一处无人的山阶,他突然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只不过这次无人将他扶起,亦是无人问他一句是否有事。周边空旷安静,树繁林茂,时而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分明是再好不过的景致,可他却突然生出厌烦之意。
    这该死的山阶!这吵人的鸟叫声!还有这些树枝,把他衣服都弄破了!
    他气愤地起身,一瘸一拐地继续向上走。走着走着,他的视野开始模糊不清,眼前似乎是蒙上一层水雾,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眼角发酸,喉咙也有些哽。
    江顾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就像他不知道为何昨晚自己要喝酒,对前来找他的谢遥发火,他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好好听人家解释。
    这三年他总觉得自己错了,谢遥出关后他又觉得错都在谢遥。方才穆叶告诉他一切后,他改变想法,觉得应当是谢遥和自己各错一半。可现在摔了一跤后,他突然发觉,为何凡事要论个谁对谁错,明明他和谢遥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逼谢遥收徒的掌门,是处处欺辱他的方诸玉,是那些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小人,是玩弄人于鼓掌之间的世事。
    他本该是安心等待师尊出关的徒弟,有着许多朋友,不会遭受平白无故的刺杀。游过花灯会,买过好看的花灯,吃过不酸不甜的糖葫芦。会因为差点死在古始凶境而害怕,也会因为试炼大会没有拿到第一而伤心。练剑时有招式不懂,立马跑去询问师尊,挖到一壶好酒,偷偷藏起来与好友一起喝。想母亲可以在上元节下山扫墓,想栖寒可以找人帮忙带信,无事练字睡觉,或者与师尊打坐,平淡地过着每一天。